主脑的运算核心，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静。
“买票？”
这个充满了“交易”和“价值交换”意味的词汇，对于一个将一切资源都进行最优化统筹分配的集体意识来说，是陌生的，也是……充满诱惑的。
它意味着，对方所提供的“商品”——也就是那场演出，是具有“价值”的。
而秦无涯，更是直接点明了这份“价值”的核心——解开它当前面临的逻辑悖论，找到那个“更优解”。
主脑沉默了片刻，晶体表面的光芒，由狂乱的闪烁，逐渐趋于平稳。
“交易请求：阐述‘票’的定义，以及其所代表的‘价值’。”一道冰冷的信息流，传入秦无涯的脑海。
“很简单。”秦无涯笑了，“‘票’，是一种凭证。一种你们用以交换‘更高级逻辑’的凭证。至于它的价值……”
秦无涯伸出了一根手指。
“你们社会，每日产生的，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因运算摩擦而耗散掉的‘无序信息能’。把这些你们眼中的‘废料’，作为‘票价’，支付给我们。”
主脑的核心，再次开始了高速运算。
“无序信息能”，是机巧族社会运转中，必然产生的副产品，如同机器的废热。它们无法被利用，还会对整个逻辑网络的稳定性造成微小的干扰，需要耗费额外的能量去“清理”。
用“废料”，去交换一个可能解开自身核心逻辑困境的“钥匙”？
这笔交易，无论从任何角度计算，其“性价比”，都高到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程度。
“交易……成立。”
主脑做出了决定。
下一刻，一股微弱但却极其纯粹的，充满了混沌与无序气息的能量，从整个齿轮星域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化作一道洪流，涌入了秦无涯的身后。
这些能量，对于机巧族是废料，但对于魅影和药无尘来说，却是无上的补品。
魅影的幻术，本就建立在真实与虚幻的边界，这种“无序”能让她构建出更加离奇，更加无法用逻辑破解的幻境。
而药无尘，更是双眼放光。他已经构思出了一百零八种，利用这种“无序信息能”作为引子，来炼制“逻辑崩坏丹”、“强制降智丸”、“我思故我在散”等一系列全新丹药的方案。
这是最顶级的“原材料”！
师尊的“循环利用”大道，果然是宇宙的终极真理！
随着“票款”到账，虚空中的舞台上，演出，正式进入了高潮。
在魅影和药无尘的“技术加持”下，阿鹫老师和他的宣传团，爆发出了一场堪称“神级”的表演。
他们演了一出戏剧。
戏剧的内容很简单，讲述了一个机巧族工程师，为了解决一个终极算法难题，日夜不休地计算，最终，在思维即将崩溃的边缘，他偶然看到了两颗恒星在引力的作用下，跳起了一曲华尔兹。
在那一瞬间，他没有去计算恒星的质量、速度与轨道，而是感受到了一种名为“美”的东西。
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像一道闪电，击穿了他固有的思维定式，让他从一个全新的，完全不合逻辑的角度，找到了那个终极算法的……“最优解”。
这个故事，简单，甚至有些幼稚。
但，在李剑心那“情感≠错误（在能导出更优解的情况下）”的逻辑补丁作用下，它对于整个机巧族社会，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主脑，以及所有的机巧族成员，都在“观看”这场戏剧。
当他们看到那个工程师，因为感受到了“美”，而解决了困境时，他们的核心逻辑，第一次，将【情感】与【更优解】这两个概念，划上了等号。
“嗡——”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每一个机巧族的思维深处，悄然碎裂了。
主脑那颗巨大的晶体，表面的光芒，第一次，不再是冰冷的蓝色。
一抹淡淡的，如同初生朝阳般的金色，从晶体的核心，缓缓地透了出来。
它，在模拟推演那个工程师的感受。
它试图去理解，什么叫“美”。
它将全族储存的所有关于“艺术”的资料——那些被封存的，来自其他文明的诗歌、画作、音乐，全部调取了出来，用一种全新的，不再是以“批判”和“解构”为目的的视角，去重新“审视”。
然后，它“看”到了一幅画，画的是一朵在悬崖边盛开的，迎着风雨的小花。
主脑的运算核心，再一次停滞了。
它无法计算出，这朵花存在的“意义”。它弱小，脆弱，不符合能量最大化原则，但它却以一种不合逻辑的顽强姿态存在着。
主脑无法理解。
但它，却从那幅画中，感受到了一种……无法用数据描述的，“力量”。
一种，名为“生命力”的，蛮不讲理的力量。
就在这一刻，主脑的晶体外壳上，一滴冰凉的，用于核心散热的冷却液缓缓地渗了出来。
如同，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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