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扬起的尘土裹着暑气，陈砚坐在马车里，指尖反复摩挲朱标给的五爪龙纹玉佩。车帘外，陆昭派来的锦衣卫暗卫骑马随行，腰间绣春刀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大人，前面就是徐州驿站。" 护卫掀开帘子，陈砚望着远处驿馆的飞檐，忽然想起出发前朱标眼底的担忧。她原计划伪装成商人潜入北平，可昨夜在客栈歇脚时，无意中听到隔壁桌商客谈论云南的马帮。
"听说宁远侯最近在大理城大宴十八寨土司，连缅甸的使者都来了..." 商客的话像根刺，扎进陈砚心里。北平虽危险，可燕王经营多年，一时半刻难以找到破绽；但云南此刻暗潮汹涌，宁远侯顾成手握十万大军，若能摸清他真实意图，或许能从源头斩断这场阴谋。
"改道，去云南。" 陈砚突然对车夫下令。护卫们面面相觑，为首的暗卫犹豫道："大人，陛下吩咐..." "我自有分寸。" 陈砚握紧玉佩，"燕王在北平根深蒂固，贸然前往恐打草惊蛇。云南才是这场棋局的关键。"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西南疾驰。越往南走，气候越湿热，道路也愈发崎岖。陈砚打开陆昭给的密报，再次查看宁远侯府的布局图。图上三座窑厂用朱砂圈着，标注着 "日夜锻造"，可旁边的批注却让她皱眉 ——"守卫松散，似有意为之"。
第七日傍晚，马车抵达贵州边界。陈砚换上苗疆女子的服饰，将獬豸纹银簪藏进发髻，只戴着寻常的木梳。在路边茶棚歇脚时，她听见几个马夫闲聊："宁远侯说要给边军换新甲，可我看那些甲胄，刻的龙纹比朝廷的还威风。"
"嘘！" 同伴慌忙捂住他的嘴，"这话要是传到侯府..." 陈砚装作喝茶，余光瞥见说话的马夫腰间挂着个铜铃，铃上刻着半朵祥云 —— 正是三年前她在舒城见过的，私铸团伙的联络暗号。
深夜，陈砚摸黑跟上这支马队。月光下，她看见马车上盖着的油布下，隐约露出兵器的轮廓。为首的汉子掏出个瑞龙牌，守卫立刻放行。陈砚心头一震：原来瑞龙牌不仅是信物，更是通行无阻的钥匙。
翻过乌蒙山时，暴雨倾盆而下。陈砚躲进山洞，却意外发现几个浑身湿透的百姓。老妇人怀里抱着啼哭的婴儿，衣裳上沾着血迹。"官爷救命！" 见陈砚的护卫穿着官服，老人扑通跪下，"我们是大理城的百姓，侯府抓壮丁去造兵器，反抗的人都..."
陈砚心下一沉，扶起老人。婴儿的襁褓里，露出半截绣着瑞龙纹的布料。这布料质地华贵，绝不是寻常百姓能用的。她突然想起朱标说过，燕王给宁远侯的瑞龙牌，用的是北平特有的云锦。
"老人家，这布料..." 她话未说完，洞外传来马蹄声。陈砚示意护卫噤声，透过石缝看见一队骑兵经过，为首之人腰间赫然挂着龙鳞纹金箔 —— 与顾贤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
雨停后，陈砚加快赶路。第八日正午，终于远远望见大理城。城墙上飘扬的帅旗绣着瑞龙，可仔细看，龙爪竟是四爪。城门口，百姓排着长队，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盖着瑞龙印。
"大人，这印是..." 护卫凑近查看。陈砚却盯着不远处的告示："凡为侯府锻造兵器者，赏银十两；告发谋反者，赏百两。" 告示边角的朱砂印，与她在杭州查获的私铸钱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黄昏时分，陈砚混在送粮的队伍里进了城。街道上，铁匠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她在街角的酒肆坐下，要了碗米酒，听邻桌的士兵吹嘘："侯爷说了，等新甲造好，就带我们打回中原！"
"打回中原？" 陈砚装作好奇，"侯爷不是镇守边疆吗？" 士兵醉醺醺地摆摆手："什么镇守！朝廷克扣粮饷，侯爷早就心寒了。听说燕王殿下..." 话没说完，被同伴捂住嘴："作死！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陈砚付了酒钱，离开酒肆。夜色渐浓，她望着宁远侯府高耸的围墙，心中盘算如何能见到顾成。这时，街角传来女子的抽泣声。循声望去，见一名年轻绣娘蹲在墙角，绣帕上绣着未完成的瑞龙纹。
"姑娘，为何哭泣？" 陈砚上前询问。绣娘抬起头，脸上有明显的掌印："侯府说我绣的龙纹歪了，要砍掉我的手..."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封信，"求求您，帮我带给应天的亲人，就说阿秀等不到他了..."
陈砚接过信，信封上的字迹娟秀，收信人竟是 "应天顾府顾贵少爷"。她心中一动，顾贵是顾成的长子，此刻正在应天养伤。绣娘见她神色有异，突然抓住她的衣袖："您... 您认识少爷？"
"我与顾少爷有些交情。" 陈砚轻声道，"你可知侯府为何如此着急造兵器？" 绣娘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听管事说，侯爷要等北平的信号，一旦..."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巡逻的脚步声。绣娘慌忙跑开，消失在夜色中。
陈砚攥着信，站在原地。北平的信号，四爪瑞龙，被扣押的百姓... 所有线索在她脑海中拼凑。她决定冒险一试，掏出朱标的五爪龙纹玉佩，对护卫道："去宁远侯府，就说应天贵客求见。"
侯府门前，守卫看见玉佩，脸色大变。一盏茶的功夫，陈砚被请进正厅。厅内摆满兵器，墙上挂着幅《瑞龙献宝图》—— 正是燕王送给顾成的那幅。屏风后传来脚步声，陈砚转身，看见一位身披铠甲的老者缓缓走来。
"应天来的贵客，所为何事？" 宁远侯顾成的声音低沉，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她手中的玉佩。陈砚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侯爷可知，您府上的瑞龙纹，比皇家少一爪？"
顾成神色微变，手按上腰间的剑柄。陈砚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绣娘的信："这是令公子的心上人所托，她说... 侯爷不该让北平的龙，压过应天的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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