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张鹤雯感觉自己像一截被城市遗忘的朽木。窗外霓虹灯明明灭灭,将写字楼格子间的玻璃映照成流动的河,冷冰冰的光爬过他疲惫的眉骨,最后凝固在电脑屏幕密密麻麻的代码行间。又一个深夜,键盘敲击声是这方寸之地唯一的活物,单调、固执,敲打着名为“独身”的标签,也敲打着父母日益焦灼的神经。
手机屏幕在桌面嗡嗡震动,在寂静里格外刺耳。不用看也知道,家族群里必定又是新一轮“轰炸”。母亲精心挑选的、笑容得体姿势标准的陌生女孩照片,父亲语重心长又难掩急躁的语音方阵,还有二姨那句几乎成为每日签到的灵魂拷问:“雯雯,今天有进展没?”那些声音和文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心,沉甸甸地压下来,几乎令他窒息。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发根处渗出细密的油汗,黏腻的感觉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口。他甚至能想象出母亲在老家客厅里,对着手机屏幕唉声叹气、眉头拧成疙瘩的模样。
他猛地推开椅子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桌角半空的咖啡纸杯,深褐色的冰冷液体无声无息地洇开一片狼藉。他懒得收拾,径直走到角落那个蒙尘的矮柜前。柜子深处,一个硬壳纸盒静静躺着,那是他刻意尘封却又无法真正丢弃的角落——高中毕业纪念册。手指拂过封面烫金的校徽,积尘簌簌落下,在黯淡的光线里飞舞。
翻开,纸张特有的陈旧气味混合着油墨味扑面而来。一页页翻过,那些年轻张扬的笑脸扑面而来,带着岁月的毛边。然后,他的手指停在某一页。目光瞬间被钉住了。一张泛黄的运动会照片:阳光炽烈,塑胶跑道蒸腾着热浪。照片中央的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背心,头发被汗水浸透,狼狈地瘫坐在终点线后的草地上,脸色苍白,眼神涣散,一副随时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而照片的焦点,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边那个单膝跪地的女孩身上。林薇。她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校服,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臂。她微微倾着身,一手拿着拧开的矿泉水瓶,一手拿着湿透的白毛巾,正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试图擦拭他汗湿的额角和脖颈。阳光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出她专注的侧脸轮廓,鼻尖沁着细小的汗珠,几缕被汗水沾湿的黑发贴在光洁的颊边。她的眼神清澈明亮,像夏天清晨的露水,没有一丝杂质,只有纯粹的担忧和不容拒绝的温柔。背景是模糊的、喧嚣的加油人群,唯有她和他,在那一帧被定格的时光里,凝固成一个与周围嘈杂格格不入的宁静世界。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上林薇的侧脸,那清晰的触感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相纸,直接烫在心上。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潮湿空气瞬间将他淹没。
高二那年的深秋,流感病毒像一场无声的瘟疫席卷了整个年级。他成了第一批倒下的“重灾户”。高烧来得迅猛而顽固,额头滚烫得能烙饼,浑身骨头缝里都像塞满了冰碴,酸疼得连翻个身都成了酷刑。请假在家,父母都还在上班,空荡荡的老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被高烧和剧烈的咳嗽折磨得昏昏沉沉。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和连绵的冷雨,整个世界都浸泡在一种令人绝望的阴冷潮湿里。
就在意识快要沉入混沌的泥沼时,卧室的门被急促地敲响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穿透力。
“谁?”他挣扎着发出嘶哑的声音,喉咙干得冒烟。
“我!林薇!”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奔跑后的急促喘息,还有被秋雨淋透的寒意,“开门!张鹤雯!快开门!”
他几乎是滚下床,踉跄着挪到门边,用尽全身力气拧开那沉重的老式门锁。门开了一条缝,冷风裹着湿气猛地灌进来,激得他打了个寒噤。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林薇。她浑身湿透了,额发一绺绺地贴在苍白的额头上,雨水顺着发梢、脸颊、校服外套不停地往下淌,在她脚边汇成一小滩水渍。单薄的校服外套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单薄的身形,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微微颤抖着。唯独那双眼睛,被雨水洗刷得异常明亮,像寒夜里最执着的星子,灼灼地盯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他震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废话!你烧傻啦?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林薇的声音带着喘,语速飞快,像一串滚落的珠子,不容他插嘴。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湿漉漉的背包里掏出一个同样被雨水打湿的塑料袋,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给!退烧药,止咳糖浆,还有……喏,你上次说想吃的黄桃罐头!快点吃!”
塑料袋沉甸甸、湿漉漉的,冰冷的触感顺着手心直抵心尖。他低头看着,几种药盒和那个玻璃罐头瓶挤在一起,瓶身上凝结的水珠不断滑落。他知道学校后墙那堵两米多高的砖墙,顶端插着尖锐的碎玻璃。他更知道,离学校最近的药店,隔着三条车水马龙的大街。深秋的冷雨,两米多高的危墙,湿滑的街道……她是怎么过来的?一个念头像冰冷的针,刺得他心脏骤然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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