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敲在玻璃上,细碎又连绵,像一把散了的珠子,永无止境地洒落。城市浸在一种灰蒙蒙的水汽里,天际线模糊,霓虹灯晕开成团团寂寞的光斑。
婚房很空。新家具泛着冷硬的光泽,墙上大幅的婚纱照里,她和另一个男人依偎着,笑容标准得像是从样板间复制粘贴来的。空气里有新漆和木料的味道,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为了祛除某种更深处气息而喷洒过多香氛的甜腻,闷得人胸口发堵。
林悦怡蜷在沙发角落,膝上搭着条薄毯。电视屏幕亮着,无声地播放着喧闹的综艺,那些夸张的笑脸在她空洞的视网膜上跳动,却没有一丝钻进脑子里。
她又看见了他。
就在那面空白的、还没来得及装饰的墙边,他就站在那里。身形修长,轮廓有些微的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或是被水汽氤氲了边缘。但那张脸,清晰得让她心脏骤停。
阎鹤祥。
他眉眼弯弯,嘴角噙着那抹她刻在骨头里的、有点坏又温柔至极的笑。穿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那件简单的白色T恤,洗得有些软了,领口微微松垮。一切都没有变,连他看她的眼神都没有变,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
他朝她伸出手,指尖虚幻地穿过空气中细微的尘埃。
“乖乖。”
声音也是,带着气音,含混又清晰,直接钻进她耳膜最深处,搔刮着那些沉睡的、血淋淋的记忆。他总这样叫她,在她炸毛时,在她委屈时,在她缩在他怀里时。
冰冷的液体滑过脸颊,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哭了。从那个噩耗传来之后,她的泪腺就像坏掉了的水龙头,在任何关于他的碎片袭来时,决堤得毫不讲理。
那虚幻的身影走近了,没有脚步声。微凉的指尖(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熟悉的、带着一丝沁凉的触感)轻轻拭过她的眼下,抹去那点湿痕。
“怎么又哭了。”他叹气,无奈又纵容,和以前每一次一样。
林悦怡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怕一动,他就散了。这幻象来得一次比一次真切,一次比一次更残忍。
他捧着她的脸,额角似乎有未干的血迹一闪而过,快得像是错觉,但那冰冷的铁锈味却隐隐约约窜入鼻腔。
“乖乖,”他又唤,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郑重,“那不是我。”
他的目光沉静,像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出她苍白失措的脸。
“往前走,别回头。”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缓慢地钉入她的脊椎。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用气音送出来的,却重逾千斤,砸得她魂魄都在颤——
“不要原谅他。”
谁?不要原谅谁?
巨大的茫然和寒意瞬间攫住她。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手机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嗡嗡”的噪音粗暴地撕破了这诡异而静谧的时空。屏幕骤亮,冷白的光刺得她眼睛一痛。
幻象像退潮般倏然消散。
空气中只剩下雨声,和手机屏幕上那条刚刚弹出的、备注为“老公”的信息——
「宝贝,今晚加班,别等我了,早点睡。——赵峰」
赵峰。她的新婚丈夫。
冰冷的文字躺在屏幕上,公事公办的语气,连一个多余的表情符号都没有。和刚才那个虚幻身影的温度、声音,形成尖锐到荒诞的对比。
她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很久没有动。电视里的喧闹依旧无声,光影变幻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窗外的雨,下得更密了。刷刷地响,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罩住了整个天地,也罩住了她混乱的心跳。
这雨……
她望着窗外被水痕扭曲的玻璃,某种更深沉、更黑暗的东西,从记忆的淤泥底被这相同的雨声,一点点勾扯了出来。
冰冷。窒息。黑伞。麻木的人群。低沉的哀乐。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笑着,再也不会动,不会叫她“乖乖”。
阎鹤祥的葬礼。
那天,也下着这样的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像是老天爷也在为他送行,哭得压抑而绵长。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掐进了掌心的软肉里。
视线茫然地移动,想要抓住点什么,来对抗这几乎要将她溺毙的回忆洪流。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块表。不是赵峰买的那些昂贵华丽的珠宝表,这是一块旧表,表带是磨损的皮质,表盘简约,甚至有些笨拙。这是阎鹤祥送她的毕业礼物。他用第一笔实习工资买的,他说要让她时时刻刻知道,他奋斗的每一分钟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
她一直戴着,从未摘下。赵峰问过,她只说是习惯了的旧物。
此刻,表盘上的荧光指针,在婚房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幽幽的、绿色的冷光。
时针与分针,精准地指向一个时刻。
一个她永远不可能忘记的时刻。
——阎鹤祥死亡医学证明书上,被冰冷公章确认的、确切的死亡时间。
分秒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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