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衍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残留的惊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门没闩。”
吱呀一声,门被大力推开。石莽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门口,带着一身山林间的寒气和浓重的汗味。他穿着兽皮坎肩,头发胡子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肩上扛着一头刚剥了皮、还在滴血的岩羊,血水混着雨水淌了一地。
“喏,上次托你描的那张祖传的‘镇宅符’,画的不错!老头子说看着就心安!”石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随手将一块沉甸甸、沾着泥土和暗红血渍的东西丢在墨衍脚边的地上,“哐当”一声脆响。
那东西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了下来。是一块兽骨,看形状是某种大型猛兽的肩胛骨。骨头上用某种尖锐器物,深深地刻划着一圈圈扭曲、繁复、毫无规律的纹路。那些纹路线条歪斜狂放,仿佛某种癫狂的呓语被强行烙印在骨骼之上,透着一股原始的野性和难以言喻的诡异。
墨衍的目光,从桌上那本散开的、布满暗紫色蚀痕的《磐石筑城录》,缓缓移到了地上那块刻满狂乱纹路的兽骨上。
磐石镇边缘的雨,似乎更冷了。那本摊开的古籍上,暗紫色的蚀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毒血。而地上那块新来的兽骨,其上的狂乱刻纹,正无声地散发着泥土、血腥与一种难以名状的气息。
石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大咧咧地一脚踩在门槛上,浑然不觉自己带来的东西有何不妥:“雾瘴林边上捡的,邪性得很!骨头硬得石头似的,凿都凿不动!想着你鼓捣这些古里古怪的玩意儿,兴许能用上?抵工钱了!”
他指了指地上那根粗壮的羊腿:“这羊腿新鲜,算添头!走了!”话音未落,人已扛着剩下的岩羊转身,沉重的脚步声混着雨声,迅速远去,只在门槛留下几个湿漉漉的泥脚印和浓重的血腥味。
门被风带得晃动了一下,吱呀作响。
屋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雨水敲打屋檐的单调背景音。墨衍没有立刻去动那块兽骨,他的目光在桌上的古籍和地上的骨头之间来回逡巡。一种莫名的直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心头。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桌前,重新拿起那本《磐石筑城录》。这一次,他翻得格外仔细,跳过那些讲述先祖筚路蓝缕开垦荒野、建立家园的激昂文字,直接寻找关于磐石镇建立之初的隐秘记载。指尖在发脆的纸页上滑过,终于停留在某一页被蚀痕侵蚀得尤为严重的章节。
“……地龙翻身,山峦崩摧,沃野裂谷……镇民惊恐,掘穴以求庇护……于地脉深处,得见……不祥纹路……非金非石,色若凝固之淤血,触之寒彻骨髓……其状诡谲,蔓延不绝,似有活物藏匿其中……大长老惊惧,斥为地邪之痕,恐招灾祸……遂倾全镇之力,采青石之精,筑城基以镇之,永封其下……”
墨衍的手指,在“色若凝固之淤血,触之寒彻骨髓”这几个字上反复摩挲。古籍上的描述,与他指尖残留的寒意何其相似!而“不祥纹路”……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投向地上那块兽骨。
兽骨上的刻痕,线条粗犷扭曲,毫无章法,与古籍记载中可能被“永封地下”的纹路似乎并无直接关联。但墨衍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磐石镇建立之初,封镇地下的“不祥纹路”……雾瘴林边缘捡到的、刻着邪异纹路的坚硬兽骨……
他伸出带着手套的手,小心地避过那些狂乱的刻纹,指尖触碰到兽骨冰凉的表面。
没有古籍蚀痕那种刺骨的、直透精神的寒意。但一种更深沉、更原始、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与血腥的阴冷气息,却顺着指尖悄然渗透上来。这骨头本身,似乎就承载着某种不祥。
墨衍的目光再次落回桌上摊开的《磐石筑城录》。那暗紫色的蚀痕,在昏暗中仿佛微微搏动了一下。他猛地想起刚才感知接触蚀痕时,脑海中炸开的黑暗、嘶鸣与那纯粹的恶意。这兽骨上的纹路,与那被“永封”之物,与这蚀痕……三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未知的关联?
屋外的雨,下得更急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的茅草上,噼啪作响,像是无数冰冷的手指在敲打。屋内的阴影被摇曳的烛光拉长,扭曲地投在墙壁和堆满旧纸的书架上,仿佛蛰伏的兽。
墨衍拿起桌上的小镊子,极其小心地从《磐石筑城录》一处较大的蚀痕边缘,夹取下一粒比针尖还细小的暗紫色结晶碎屑。这碎屑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只有在他的“感知”微光下,才呈现出晶体特有的、微弱的棱面反光。他将这粒碎屑凑近鼻端,那股熟悉的、几乎能冻结思维的寒意再次袭来,远比触摸时更清晰,更纯粹。
他放下镊子,又拿起那块沉甸甸的兽骨。这次,他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狂乱的刻纹上,尝试调动起那微弱的感知之力,像解读古籍残页一样,去“触摸”这些刻痕的“纹理”。指尖的微光再次亮起,比之前修复古籍时似乎更凝实了一丝,小心翼翼地探向骨头上一条最深的扭曲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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