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与死亡的腥风被远远抛在身后,磐石镇低矮的土墙轮廓终于从翻涌的灰白瘴气中显现出来。墨衍几乎是撞进镇口的,脚步踉跄,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左手手背被那蚀坑紫雾拂过的皮肤,残留着一片不自然的青紫色,如同冻伤,麻木中又隐隐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提醒着他那片死亡之地的真实与恐怖。怀中的月见草根紧贴着胸膛,散发出清冷的药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来自这冰冷现实的微弱暖意。
他不敢停留,强忍着全身的酸痛和脑海中残留的混乱嘶鸣,朝着镇西头陈伯的药铺疾走。天色已近黄昏,镇子里弥漫着炊烟和饭菜的香气,与雾瘴林深处的腐败血腥形成刺目的对比。几个在街边玩耍的孩童看到他满身泥污、脸色惨白的样子,吓得躲到大人身后。墨衍顾不上这些,他的感知在过度消耗后变得异常迟钝,如同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纱,只能勉强捕捉到周围模糊的轮廓和声音。
“陈伯!”墨衍几乎是撞开了药铺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药铺里光线昏暗,弥漫着熟悉的草药苦涩气味。陈伯佝偻着背,正守在一个小炭炉前,炉子上熬着的药罐咕嘟作响,苦涩的蒸汽弥漫。听到喊声,他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墨衍狼狈身影的瞬间亮了起来,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淹没。
“墨…墨小子!你…你这是…”陈伯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踉跄着迎上来,一把抓住墨衍的手臂,触手冰凉,还带着林间的湿气。
“药…药采回来了…”墨衍喘息着,从怀里掏出那几株裹着湿润泥土的月见草根,银白色的根须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莹光。“快…给…给病人…”
陈伯看着那几株来之不易的草药,又看看墨衍惨白如纸的脸、湿透的衣衫和手背上那片刺目的青紫,嘴唇哆嗦着,老泪瞬间涌了出来。“好…好孩子!好孩子啊!”他颤抖着手接过药草,如同捧着救命的珍宝,声音哽咽,“老李头…老李头有救了!可你…你这…那林子是能去的吗?!赵虎他们…”
“我没事,陈伯,”墨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扶着旁边的药柜稳住发软的身体,“您快去用药吧。只是…林子里确实不太平,野兽躁动得厉害,您…您最近采药千万小心,能不去就别去了。”他隐去了蚀坑、紫色狼群和那恐怖石碑的细节,只含糊地强调了危险。
陈伯抹了把泪,连连点头,他心系病人,也知道墨衍需要休息。“好,好!我这就去!墨小子,你快回去歇着,炉子上有热水,你自己倒…等我给老李头用了药,回头…回头伯好好谢你!”他不再多言,捧着月见草根,步履蹒跚却急切地冲向后堂。
看着陈伯消失在布帘后,墨衍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他靠在冰冷的药柜上,深深吸了几口混杂着苦涩药味的空气,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残留的、来自蚀坑的冰冷嘶鸣。手背的麻木刺痛感依然清晰。
他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回到自己的小院。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熟悉的破败景象和古籍纸张的气息给了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他插上门栓,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剧烈地喘息了好一阵。直到心跳渐渐平复,他才挣扎着起身,从角落的水缸里舀出冰冷的井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冷的刺激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走到那张堆满工具和古籍残页的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了那枚在蚀坑边缘发现的、沾染着些许紫色晶屑的黑色石碑碎片。
碎片只有巴掌大小,边缘是不规则的断口,触手冰凉,质地异常沉重,非金非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与坚固感。墨衍将其放在桌上最干净的一块软布上,昏暗的油灯光线下,碎片表面那些繁复玄奥、流转着微弱暗银色光华的纹路,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呼吸着。
蚀坑的恐怖景象再次浮现脑海,那毁灭性的紫雾、诡异的晶簇、疯狂的狼群…与眼前这块散发着古老、纯粹气息的石碑碎片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它为何会在那里?它是什么?它表面的纹路代表了什么?
强烈的研究欲望暂时压倒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创伤。墨衍点燃了工作台旁的小型坩埚炉,炉火舔舐着铜制坩埚的底部。他拿起一把精钢镊子,夹住石碑碎片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将其伸入炉火上方加热。
时间一点点过去。炉火熊熊,铜坩埚的边缘已经烧得发红。然而,夹在镊子上的黑色石碑碎片,却连一丝一毫的温度变化都没有!它依旧冰冷如初,表面的暗银色纹路依旧平稳流淌,仿佛那能熔金化铁的高温只是虚幻的微风。
墨衍瞳孔微缩。他撤回碎片,待其冷却(尽管它从未变热),又拿起桌上最锋利的、用来切割皮纸的薄刃刻刀,尝试在碎片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力刻画。
“滋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刀尖划过最坚硬花岗岩的声音响起!刻刀的薄刃尖端瞬间卷曲、崩裂!而石碑碎片被划过的表面,连一丝最细微的白痕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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