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由远及近，迅速打破了竹林边缘的寂静。几盏摇晃的气死风灯撕破夜幕，映出三四名身穿青云宗标准灰色道袍、手持制式长剑的巡夜弟子。他们脸上带着被惊扰的愠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何人在此喧哗？！不知宗门禁令，夜禁后不得……”为首的一名高个弟子厉声喝问，但话说到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灯光照亮了瘫坐在地、脸色苍白的林川，以及他周围那片明显异于常态、呈现枯败之象的草木。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尚未完全散尽，混合着泥土和腐叶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氛围。
几名巡夜弟子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们不是初入山门的新丁，自然能感觉到此地残留的那股阴冷、不祥的气息。
“妖气？！”高个弟子身后一个略显年轻的弟子失声低呼，握剑的手紧了紧，警惕地环顾四周。
高个弟子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目光锐利地投向现场唯一的活人——林川。“林川？是你？刚才怎么回事？此地为何有妖气残留？”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一个资质驽钝、连清风咒都使不全的外门废物，深更半夜出现在这种偏僻之地，周围还有刚散去不久的妖气，这本身就显得极不寻常。
林川在心念电转间，迅速权衡了利弊。原主懦弱无能的形象深入人心，此刻若表现得过于镇定或条理清晰，反而会引来更大的怀疑。他需要伪装，但也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将自己摘出去，至少，不能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他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与原主相符的、惊魂未定的恐惧，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断断续续地开口：“几…几位师兄……我…我刚才在柴房里，听到…听到有女人在哭……”
他按照原主可能会有的反应，描述着听到哭声和自己被恐惧驱使前来查看的过程，只是隐去了青铜铃铛和脑中提示的关键部分。
“……然后，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一害怕，就…就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再然后，就感觉一阵冷风吹过，那哭声就没了……”他瑟缩了一下，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受惊过度、语无伦次的弟子形象。
“大喊一声？”高个弟子眉头紧锁，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片枯萎的草地，指尖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更加凝重，“是‘泣血妖傀’的痕迹……虽是低级妖邪，但最擅蛊惑心神，吸人精气。你一声大喊，就把它惊走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信任。这解释实在太过于牵强。若寻常呼喊就能驱散妖邪，那他们这些日夜苦修道法的弟子，岂不成了笑话？
林川心中暗叫不妙。他知道这个理由难以取信于人，但此刻他绝不能暴露青铜铃铛和脑中提示的秘密。那可能是他在这世界安身立命、乃至查明真相的唯一倚仗。
“我…我也不知道……”他只能继续装傻，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微微发抖，“可能…可能是哪位路过的师长或者内门的师兄师姐暗中出手相助？”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相对合理的解释。将功劳推给某个不存在的高人，既能解释妖邪退走，也能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高个弟子盯着林川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林川此刻的表演，完美契合了原主受到极度惊吓后的状态，看不出任何作伪的痕迹。
“哼，算你走运！”高个弟子最终冷哼一声，站起身，显然接受了这个“高人暗中相助”的说法，这总比相信是林川自己驱散了妖邪更符合常理。他转向其他几名弟子，“仔细搜查一下四周，看看有无其他线索，确保那妖物确实退走了。”
几名弟子应声散开，持剑小心地在竹林边缘探查。
高个弟子，名叫张钧，是外门巡夜小队的一名头目。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林川，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训诫：“林川，你资质平庸，更应谨守门规，夜间莫要四处乱走。今日若非运气好，你此刻已是一具枯骨！回去后，将《静心咒》抄写百遍，静静心神！”
“是…是，张师兄。”林川连忙低头应下，心中却松了口气。这一关，暂时算是过去了。
很快，其他弟子回报，确认妖气已散，那“泣血妖傀”确实退走了。张钧不再多言，带着巡夜队伍离去，灯光和脚步声渐渐远去，竹林再次恢复了深夜的寂静，只留下林川一人，以及满地狼藉和满腹疑云。
他挣扎着站起身，感觉身体因为长时间的紧张而有些虚脱。紧紧攥了攥一直握在手中的青铜铃铛，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不敢在此久留，快步返回了那间破旧的柴房。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林川才真正感觉到一阵后怕。与妖邪的直面，与巡夜弟子的周旋，都消耗了他大量的心力。
他举起手中的青铜铃铛，就着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仔细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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