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在身后呜咽,元大都那金红交错的轮廓沉入地平线之下,如同一个短暂而虚幻的梦魇。司通踏上了西行的漫漫长路,年轻的元帝都那令人不安的繁华与潜藏的污秽被抛诸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被战火反复犁过的荒芜。
时值初春,但大地毫无生机。蒙古西征军的铁蹄如同巨大的碾盘,几年间已将这片曾经富庶的土地——河中地区与波斯故地——践踏得支离破碎。村庄化为焦土,城镇只剩断壁残垣,灌溉系统被破坏,良田荒芜,沙尘开始在昔日的果园与麦田间蔓延。
司通沿着依稀可辨的驿道和商路疾行。它的四爪踏过冰冷坚硬的土地,偶尔会踩到埋在灰烬下的白骨,人或牲畜的,已无从分辨。野狗和秃鹫是这片土地上唯一活跃的生灵,它们在废墟间徘徊,啃噬着无人收敛的残骸,发出令人齿冷的咀嚼声。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恶臭:尘土、灰烬、腐烂的有机物,还有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如同大量腐败水果堆积发酵般的怪味,隐隐绰绰,却始终萦绕不散,与记忆中蝠人及其造物的气息同源,却又更为稀薄、弥散。
越往西行,战祸的痕迹越发新鲜,那股腐败的甜腥气味也越发浓重。有时,它能远远望见蒙古军队的斥候或小股部队如同幽灵般掠过地平线,带起滚滚烟尘。它总是提前隐匿,避开这些死亡的散播者。
它经过一座被彻底焚毁的大型城镇。焦黑的木料与坍塌的土坯墙堆积如山,许多尸体未被清理,在春日渐暖的空气里膨胀腐烂,成群的老蝇嗡嗡作响。但在一些断墙残壁上,司通看到了更为诡异的东西——大片大片仿佛被浓酸灼烧过的暗紫色污迹。那颜色深沉得不自然,浸染进泥土和石料深处,即使风吹日晒也未能完全褪去。它凑近嗅闻,一股强烈的孢子与坏死组织混合的恶臭冲入鼻腔,令它猛地打了个喷嚏,颈毛倒竖。
这些污迹旁,往往散落着破碎的、非制式的武器,以及一些扭曲焦黑的、依稀能看出曾披挂甲胄的人形残骸——或许是当地守军最后抵抗的痕迹,但他们的死亡方式,绝非普通的刀兵之火。
司通的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凝重。这不是战场应有的痕迹。这是净化后的残留。蝠人在清除痕迹,或者说,它们在“收割”之后,处理那些已无用的“材料”。
数日后,它抵达一片相对平缓的谷地。远处山麓下,隐约可见一个小村落的轮廓,几缕稀薄的炊烟升起,显示着微弱的生机。这在此地堪称奇迹。或许是因为它过于偏僻渺小,侥幸躲过了大军主力的踩踏。
司通放缓了脚步,警惕地靠近。村口歪歪斜斜立着一个简陋的了望塔,上面空无一人。土坯垒砌的房屋低矮破败,但大多完好。村中有一条浅浅的溪流穿过,水声淙淙,是此地生命之源。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村民正在溪边汲水,眼神麻木,动作迟缓,如同惊弓之鸟,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投去惊恐的一瞥。
司通隐身在一处坍塌的羊圈阴影里,观察着。这个村子能存续下来,恐怕并非全然侥幸。它嗅到了空气中一丝极淡的、属于血帐亲卫那混杂着孢子与血腥的气息,曾在此短暂停留,又离开了。他们或许在此补充过饮水,或许……留下了别的什么。
它的目光落在村口那眼唯一的水井旁。那里似乎聚集了稍多的人,气氛有些异样。
几个陌生的面孔瘫倒在井台边,看上去比村民更加狼狈,像是从更西边逃难而来的流民。他们蜷缩着,浑身剧烈地颤抖,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司通也能看到他们裸露的皮肤下透出一种不祥的、蛛网般的紫红色纹路,在苍白或脏污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一个村中老者,或许是村长,带着几个胆大的年轻人,正小心翼翼地靠近,手里拿着破旧的陶碗,似乎想给他们一点水喝。
其中一个流民猛地抬起头,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那声音空洞而骇人,完全不似人声。他猛地喷出一口液体,却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荧光的暗紫色胶冻状物质,溅落在冰冷的土地和井沿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围观的村民发出一片惊恐的低呼,猛地向后退去。
那流民咳出这口东西后,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睛翻白,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便彻底瘫软不动了。皮肤上的紫红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漆黑,并且迅速隆起,如同皮下有无数细小的蠕虫在窜动。
死亡的气息,带着那股熟悉的、却骤然放大了无数倍的腐败甜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魔鬼!是魔鬼的瘟疫!” 村民中有人尖声叫喊起来,恐慌如同野火般蔓延。
“离他们远点!别碰他们碰过的东西!” 老村长声音颤抖,却强作镇定地指挥着,让人将那几具(以及即将成为尸体的)流民拖离水井,扔到远离村子的一个废弃洼地里去。没有人敢再去碰那口井,仿佛里面已经充满了无形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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