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城市的天际线,酝酿着一场迟来的秋雨。空气里弥漫着湿冷的铁锈味和旧纸张的气息,这味道属于城市的老城区,也属于“听雨轩”古董店最深处的那个男人——沈砚。
他刚结束一通加密通讯,指尖还残留着通讯器冰冷的触感。屏幕上最后一条指令简洁而残酷,像一枚淬毒的针,精准地刺向他早已麻木的神经:“目标:陈建明。地点:旧港区三号仓库。时间:22:00。不留痕。”
不留痕。这是组织对他工作的最高要求,也是他代号“寒鸦”的由来——如同暗夜中无声掠过的渡鸦,带走生命,不留一丝痕迹。
沈砚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灯光昏黄,只照亮他面前工作台的一隅。那里躺着一件破损的清代青花瓷瓶,釉面莹润,却碎成了几块。他的手指修长、稳定,指尖因常年接触修复材料和精密工具而带着薄茧。此刻,这双能赋予破碎器物新生的手,正娴熟地组装着一把特制的微声手枪。冰冷的金属部件在他指间咔哒轻响,流畅得像一场无声的舞蹈。枪械的冷硬与他周遭堆满的古籍、字画、散发着松香味的木屑形成一种怪诞而压抑的对比。
他抬眼,目光掠过工作台旁一个摊开的硬皮笔记本。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字迹,段落间夹杂着狂乱的涂改。那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他匿名在深夜构建的文字世界,主角是平凡的教师、面包师、图书管理员,故事里没有鲜血,只有琐碎的日常、温暖的误会和平淡的幸福。那是他灵魂深处对“光”的卑微渴求,是他在这无边暗夜中,唯一允许自己喘息的方式。笔记本旁边,放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黄铜书签,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归”字。
墙上老旧的挂钟,指针缓慢而沉重地挪向21:30。沈砚将组装好的枪械藏进一个特制的、伪装成普通工具箱的暗格里,又在外面套了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工装外套。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笔记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然后,他像一滴墨汁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听雨轩”,只留下满室的古物静默,以及那未完成的、关于“光”的故事。
同一片暮色下,城市另一端的一所重点高中刚刚结束晚自习。喧嚣的人潮涌出教学楼,奔向灯火通明的宿舍或校门外的公交站。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只剩下林晚一人。她站在讲台边,微蹙着眉,整理着散乱的作文本。窗外残留的天光勾勒出她清秀而略显疲惫的侧影,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明亮,此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教室里还回荡着刚才那堂课的余韵。她讲的是鲁迅的《药》,分析华老栓的愚昧、夏瑜的牺牲,剖析那碗人血馒头背后冰冷的社会现实。她讲得投入,试图唤醒这些衣食无忧的少年们对历史悲剧和人性的思考。然而,回应她的,除了少数几双专注的眼睛,大多是迷茫、困倦,甚至是不耐烦的窃窃私语。
“林老师又在讲这些沉重的了…”
“有什么用?考试又不考这么深。”
“听说她上学期因为举报年级主任学术造假的事,差点被开除…”
这些细碎的议论,像看不见的针,扎在林晚心上。她热爱文学,深信文字的力量能穿透迷雾,照亮人心。但现实是,她的“不合时宜”让她在这个追求升学率的重点中学里格格不入,成了同事眼中的“刺头”,学生眼中的“怪人”。上学期那场风波,虽然最终以主任调离而告终,但她也付出了代价——被边缘化,不再担任班主任,课时也被削减。
她拿起最上面一本作文本,翻开。题目是《我的英雄》。一个叫李想的孩子写了他的消防员父亲,文字稚嫩却真挚。林晚的嘴角终于弯起一丝温暖的弧度。她在文末用红笔批注:“英雄不必惊天动地,守护平凡亦是伟大。情感真挚动人,优。”
只有在这种时刻,面对孩子们未被完全磨灭的真诚,她才能感到一丝慰藉。她收拾好心情,将作文本整齐地码放进包里。离开前,她习惯性地走到窗边,望向暮色沉沉的校园。雨终于开始下了,细密而冰冷,敲打着玻璃。她深吸一口气,戴上围巾,裹紧了身上的米色风衣,也裹紧了心底那份挥之不去的孤独与坚持。
旧港区,废弃的三号仓库。
雨水冲刷着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发出沉闷的轰鸣。空气里混杂着海水的咸腥、铁锈的腐朽和垃圾的酸臭。
沈砚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提前潜入了仓库。任务目标陈建明,一个看似普通的走私中间商,实则是敌对组织安插的重要棋子。情报显示,他今晚会在这里接收一批敏感的货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22点整,仓库侧门被推开,陈建明在两个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沈砚屏住呼吸,冰冷的准星牢牢锁定了目标的眉心。他的手指搭上扳机,眼神如同冻结的寒潭,没有丝毫波澜。这就是他的工作,剥离情感,精准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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