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中,龙椅上的身影愈发沉凝,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的不仅是野心,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豫州境内,洛水之畔的一座残破庄园里,曾经的豫王阿刺忒纳失里正坐在廊下,手中摩挲着一枚磨损的兽纽金印——那是当年文宗皇帝赐下的一等金印,印上的龙纹早已在岁月中失去光泽,一如他如今的境遇。
这名元世祖忽必烈的后裔,曾手握重兵,受封西安王又晋豫王,食邑江西南康路,是大元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宗王。他曾与燕铁木儿合谋发动政变,助文宗在两都之战中取胜;也曾出镇云南平叛,领兵与红巾军辗转厮杀,潼关的烽火、六盘山的风雪,都曾刻在他的甲胄上。可如今,他身着洗得发白的绸缎长袍,发髻散乱,身边只有两名老仆相伴,再无半分王爵威仪。
“王爷,灶上的粥快好了,您要不要先回屋等着?”老仆低声劝道,目光扫过他鬓角的白发。
阿刺忒纳失里摇了摇头,目光望向洛阳城的方向,声音沙哑:“那边……现在是谁在主事?”
“是张无忌麾下的宋军师和王大帅,听说把陈友谅的人都赶跑了。”老仆回话时,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家王爷心中的郁结,这位曾统兵镇守陕西、调停乌思藏动乱的宗王,最见不得故元疆土落入他人之手。
提及宋青书与王胜,阿刺忒纳失里的手指猛地收紧,金印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至正十八年被迫徙居白海的仓皇,想起两年前明军西征时,自己在西安州一触即溃的狼狈,最终只能带着残部逃到豫州,隐姓埋名苟活至今。那些过往的荣光与战功,如今都成了刺心的嘲讽。
“陈友谅……张士诚……还有张无忌,这天下,终究是乱了。”他长叹一声,将金印揣回怀中,指尖仍在微微颤抖。当年他将西安王印转交弟弟答儿麻失里时,便已预感自己的王爵生涯走到了尽头,却没料到会落魄至此,连故土都成了他人的战场。
正说着,庄外传来马蹄声,老仆脸色骤变:“王爷,是兵士!要不要躲一躲?”
阿刺忒纳失里却抬手拦住他,缓缓站起身。他看到几名佩刀的兵士在庄外驻足,为首一人目光温和,正是奉命巡查乡野的宋青书麾下亲兵。亲兵显然认出了他身上残存的贵族气度,上前拱手问道:“老丈可是此地住户?近来有陈友谅残兵流窜,还请留意安全。”
阿刺忒纳失里望着兵士腰间的弯刀,那形制与当年他麾下怯薛军的佩刀颇为相似,眼眶不禁发热。他定了定神,沉声道:“我只是个避乱的老翁,不会给诸位添麻烦。”
亲兵闻言,虽不知晓此人来历,却也不会故意刁难。
即便王朝更迭,这位曾参与平叛、镇守一方的宗王,仍值得基本的敬重。“老丈不必多心,我等只是巡查防务。若有需要,可持此令牌去城内驿馆求助。”说罢,留下一枚木牌便转身离去。
望着兵士远去的背影,阿刺忒纳失里握着木牌的手久久未放。夕阳下,洛水泛着粼粼波光,他想起当年文宗赐印时的盛况,又看了看如今残破的庄园,终究是一声长叹。豫州的风,吹过了他的鼎盛岁月,也吹来了他的暮年仓皇,只留下一枚金印、一段往事,在乱世中悄然沉淀。
宋青书策马来到庄园时,夕阳正斜照在残破的门楼上,阿刺忒纳失里仍坐在廊下,手中握着那枚兵士留下的木牌,目光望着洛水出神。听到马蹄声,他缓缓抬头,见来人青衫羽扇,气质从容,便知是传闻中的宋青书。
“豫王殿下久等了。”宋青书翻身下马,走到廊前,并未摆出倨傲姿态,反而微微拱手,语气平和,“方才兵士回报,说在此见到殿下,便特意前来拜访。”
阿刺忒纳失里收起木牌,指了指身旁的石凳:“宋军师不必多礼,如今我只是个避乱的老翁,‘殿下’二字,早已当不起。”他看着宋青书,眼中带着几分审视,“军师亲自前来,想必不是只为一句‘拜访’吧?”
“豫王明鉴。”宋青书在石凳上坐下,羽扇轻摇,“一来是敬重殿下曾镇守一方、护过百姓,不愿见您在乡野受扰;二来,也想与殿下聊聊豫州的局势——您久居此地,又熟知前朝军务,或许能给我们一些不一样的见地。”
提及“前朝军务”,阿刺忒纳失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自嘲一笑:“我如今不过是个连故土都守不住的败将,哪还有资格谈军务?倒是你们,能击退陈友谅的先锋,稳住豫州,比我当年强多了。”
“豫王过谦了。”宋青书语气诚恳,“陈友谅虽暂退,却仍在南方虎视眈眈,且暗中设下议和骗局,意图拖延时间、突袭黑虎关。豫州地处中原要地,既是屏障,也是战场,我们虽有部署,却也需多听各方意见,方能周全。”
阿刺忒纳失里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忽然开口:“陈友谅此人,野心极大却心胸狭隘,当年他与朱元璋争江南,便惯用‘借势’之策——如今他拿张士诚的城池做议和筹码,必是想借你们的手牵制张士诚,同时暗中调兵。你们若想破局,需先断他的粮道,楚州至豫州的山道,是他运粮的关键,若能扼守此处,他便难有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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