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站的蒸汽笛声撕破暮色时,陈峰正蹲在悦来客栈后巷的垃圾堆旁,用根生锈的铁丝撬开手里的铁皮罐头。罐头里是半块发霉的玉米饼,是中午从老烟枪那儿讨来的——这是他穿越到1931年沈阳的第七天,也是他兜里最后一点“袁大头”变成客栈大通铺床位费的第三天。
铁丝刮过铁皮的“嘎吱”声惊动了墙根下的野狗,那畜生夹着尾巴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陈峰抬眼扫过去,目光里的冷意让野狗瞬间蔫了,夹着尾巴溜进了更深的巷子。他收回视线,继续对付那半块玉米饼,霉斑的苦味混着尘土味钻进喉咙,像吞了口砂纸。
七天前,他还在朱日和训练基地的模拟战场里,穿着全套数字化作战服,用卫星定位系统锁定“敌方”指挥部。可一阵突如其来的电磁暴过后,睁眼就是奉天站月台上攒动的人头——长袍马褂与西装革履挤在一起,辫子与短发在风中纠缠,蒸汽火车喷出的白雾里,混着人力车夫的吆喝与日本宪兵皮靴敲击地面的脆响。
“新来的?面生得很啊。”
一个叼着烟杆的干瘦老头不知何时站在巷口,烟锅里的火星在暮色里明灭。他头戴顶破毡帽,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下巴上布满胡茬,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上打了至少五个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陈峰握紧了手里的铁皮罐头,指节泛白——这七天里,他已经学会了在这座城市里保持警惕,尤其是面对这种看似无害的“路人”。
老头却像是没看见他的戒备,慢悠悠走过来,从烟荷包里捻出点烟丝塞进锅里,又从怀里摸出火柴划亮。橘红色的火苗映亮他眼角的皱纹,也照亮了他左耳边一道月牙形的疤痕。“看你这手劲,是练家子?”老头往陈峰手里的铁丝瞥了眼,“这罐头铁皮韧得很,没点力气撬不开。”
陈峰没说话,把撬下来的铁皮边缘捏得更弯——这是他在特种部队学的技巧,必要时,任何硬物都能变成武器。
“别紧张。”老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我叫王福生,人都叫我老烟枪。在奉天城混了三十年,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穿着洋布褂子(陈峰穿越时的作战服外套被他剪去了标识,看着像件奇怪的短褂),却蹲在后巷啃发霉的饼子。”他往陈峰手里塞了个油纸包,“刚从福顺楼买的,热乎的糖火烧。”
油纸包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混着芝麻的甜香钻进鼻腔。陈峰的喉咙动了动,七天来第一次闻到像样的食物香味。他抬头看向老烟枪,对方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精明。
“为什么帮我?”陈峰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七天里,他几乎没怎么说话,一是怕口音暴露异常,二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老烟枪嘬了口烟,烟锅里的火星噼啪响:“看你顺眼。”他往巷口瞟了眼,压低声音,“而且,你昨天在奉天站广场,把那两个日本浪人撂倒的样子,我看见了。”
陈峰的心猛地一沉。昨天他去车站打听回“现代”的可能性,撞见两个喝醉的日本浪人撕扯一个穿学生装的姑娘。那姑娘抱着个布包死死不放,被浪人推得差点摔倒。他几乎是本能地动了手——一个锁喉,一个别臂,不到十秒就把两个浪人摁在了地上。动作是特种部队的擒拿术,干净利落,却绝不是这个年代普通人该有的身手。
“那姑娘是林会长的千金,叫林晚秋。”老烟枪吐出个烟圈,“林世昌你知道吧?奉天商会的副会长,家里开着粮栈和绸缎庄,在日本人那儿也有点面子。可就算这样,他闺女照样被浪人堵,这世道……”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狠狠嘬了口烟。
陈峰捏紧了手里的糖火烧,油纸被捏出褶皱。他想起昨天林晚秋那双又惊又怒的眼睛,想起她布包里掉出来的传单——上面用毛笔写着“抵制日货,还我河山”,墨迹还带着潮气。
“你是当兵的?”老烟枪突然问,“看你站着的姿势,像东北军里的老兵。”
陈峰沉默片刻,决定说一半真话:“当过几年兵,后来队伍散了,来奉天讨口饭吃。”这是他这几天编好的说辞,既解释了自己的身手,又不会引来过多追问。
老烟枪点点头,没再细问,只是往西边指了指:“想找活干?去小西关的‘同和栈’试试。那是赵连长的人开的,专门收咱们这种‘懂拳脚’的,说是当护院,其实……”他顿了顿,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是给北大营的兵哥物色些‘外围人手’。”
北大营。这三个字像根针,扎在陈峰的神经上。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在奉天站的报纸摊上看到了日期——1931年7月15日。距离九一八事变,还有整整两个月。而北大营,正是这场灾难的起点。
“赵连长是谁?”陈峰不动声色地问。
“赵山河,东北军第七旅的上尉连长。”老烟枪的声音压得更低,“是个硬茬,爹是山里的绺子(绿林好汉),后来被招安了。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前阵子还因为日本兵在营房外演习,跟对方吵了一架,差点动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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