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效发作后,秦轶终于陷入不安的睡眠。路栀坐在床边,月光描摹着他紧锁的眉头。她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抚平那道褶皱,却在收回时被他无意识攥住了手腕。
晨光初现,路栀索性趴在床边,将自己的手指慢慢嵌入他的指缝。交握的双手在即将消失的月光中投下缠绵的影子,而她就这样守了一夜。
路栀醒来时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耳畔先捕捉到秦轶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病中的沙哑却依旧沉稳:
「王毅,把消息放出去——我们已经把芯片植入秘钥了。」他稍作停顿,窗外透进的微光勾勒出他略显苍白的下颌线,「拍卖会开始前,蝰蛇的所有动向必须实时监控。让昭微提前摸清地下秘拍场的结构,其余时间……静默待命。」
电话挂断的轻响后,路栀才佯装初醒般坐起身。视线转向窗边,心却猛地一沉——秦轶竟已半靠在单人沙发里,笔记本电脑的冷光映照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
「秦轶!」路栀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合上电脑屏幕,「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吗?」掌心贴上他的额头,灼热的温度让她心头一紧,「烧根本没退,你就敢这样折腾?」
秦轶抬眼,因高热而泛红的眼尾在晨光中格外明显。他刚要开口,一阵咳嗽却先夺走了他的声音。路栀看着他因咳嗽而轻颤的肩膀,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电脑:「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床上躺着!」
路栀端着白粥回到卧室时,阳光正穿过纱帘,在秦轶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依然靠着床头操作平板,屏幕冷光刺得路栀眼睛发酸。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她轻叹着坐下,舀起一勺粥吹散热气。秦轶顺从地张嘴,目光却仍胶着在屏幕上。
「说来奇怪,」路栀搅动着瓷碗里的米粒,「每次住进这栋别墅,你总会发烧...」
秦轶忽然阖眼靠回软垫,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是我父亲名下的宅子。」他望着天花板的浮雕花纹,仿佛穿透时光看见旧日影像,「小时候每个寒暑假,他都会带我看 F1 赛车,教我驯烈马,在阿尔卑斯山的雪坡教我控速转弯——直到十二岁那年的圣诞假期。」
路栀递粥的手停在半空,秦轶侧头望向落地窗外那颗梧桐树。就在路栀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沙哑的嗓音割破了午后的宁静:
「我被绑在废弃冷库里整整七十二小时。」
瓷勺「叮」地撞上碗沿。秦轶的指尖无意识抠着丝绒被面:「当时父亲作为国际汽联首席技术官,正主持制定新一代 ECU 安全标准。兰法集团要求植入神经后门,被他断然拒绝。」
「所以绑匪...」路栀的呼吸窒在胸口。
「用液氮管抵着我的太阳穴。用我的命当秒表,逼他当场完成神经适配验证。」秦轶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路栀紧握着他的手,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直往骨髓里钻。
「父亲……签了那份保密协议。」他闭上眼,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响,「用秦氏百年的声誉换了我这条命。」
短暂的死寂后,他才再次开口,「后来……老杰克作为 FIA 安全顾问,在审计 ECU 核心代码时揪出了『幽灵协议』——」他无声地吸了口气,「这成了父亲……意料之外的救赎。」
他的目光低垂下去,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路栀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秦轶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冰冷的锋芒:「我后来查到,兰法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企业,它是军工复合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开发量子级人机共生技术——通过 ECU 直接连接人类神经系统,制造所谓的『完美士兵』无痛觉,无恐惧,绝对服从。」
「从十八岁起,」他的声音陡然锐利如刀,「我就在等一个机会。终于,等到他们资金链断裂。我以秦氏继承人的身份说服黑崖启动并购......」他侧过头,目光灼灼地锁住路栀,「反抗异常激烈,但幸好......你出现了。」随即,那锐利又蒙上一层阴翳,「可兰法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脊背弯成痛苦的弧度,「那是连父亲都抗衡不了的庞然巨物,『兰法』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答案。」
窗外的树影在他苍白的脸上摇曳,切割出斑驳的阴翳。他扯出一丝苦涩的笑:「这场博弈,从最初就与世界格局的暗流绞在一起。我们……终究难以抗衡。」
片刻的死寂。他将翻涌的情绪狠狠摁回眼底,目光如淬冷的钉子,倏地钉在路栀身上——一个决定,已然砸下。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需要认真思考,每一个字。」秦轶的声音沉凝如铁,每一个音节都叩击在死寂的空气里。
他直视着路栀的眼睛,冰冷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刺出:「我始终都知道你的身份。你是我父亲的实验品——也是他救下的,唯一一个活体样本。」
尽管早有猜测,但当这残酷的真相被秦轶以如此冰冷的语气宣之于口时,路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骤停的声音。
秦轶的声音没有停顿,继续切割着她摇摇欲坠的世界:「你对 ECU 系统那种近乎本能的亲和力,并非什么天赋异禀。那是实验遗留在你神经系统里的改造痕迹。」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最初接近你,是为了赎罪……也是为了利用你这份特殊,彻底终结他们的阴谋。」
「别说了!」路栀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从床边弹了起来,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
「我......我......」巨大的冲击让她语无伦次,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我需要......自己待一会儿!」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门口,背影单薄而仓皇。
秦轶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消失的方向,薄唇无声地开合,那句未能出口的低语沉甸甸地坠入虚空:
「可我后来才明白......我对你的在乎,早已远远超过了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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