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四年农历二月 苏中水乡——南泽镇
一条老行当作坊船屋停靠在人民桥码头。
夕阳西下,船中舱,肖家人在共进晚餐。
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肖燕咽下嘴里的肉,直起身又快速地夹起一块。突然,一双筷子敲下她的肉,尖利的咒骂声随之响起:“都吃了几块了,别人不吃啊!个馋逼丫头,成天就知道吃,以后变成猪。”
肖老太太脑后盘着发髻,插着一根铜簪,耷拉的眼皮下,浑浊泛黄的眼睛泛着凶光。
她冲着儿媳妇刻薄地说道:“许兰凤啊,丫头家家的得了个好吃馋懒的名声以后嫁不出去。你也好好管管,别让人家说有娘养的没娘教。”
五岁的肖燕从记事起就天天听奶奶骂“逼丫头”,都已经脱敏了。她觉得这个老妖怪奶奶是个狠人,骂别人的时候连自己都骂。
肉端上桌的时候肖燕默默地数了一下,有六块。桌上的肉,大姑妈和表姐都没动,肖燕自己夹了一块,妈妈夹了一块给她。
此时,碗里剩最后一块被打下的肉。
肖燕放下筷子,暗暗掐了掐手指头(肖燕已经能借助手指头算十以内的加减了),老妖怪奶奶吃了三块,她嘴上的油还没擦呢。
平时她总是哼哼唧唧地喊这疼那疼,家里活都是妈妈和大姑妈做。吃饭的时候她碗里的米都压的实实的,菜堆得像坟头一样冒尖。
老妖怪奶奶才是真真正正的好吃馋懒的逼丫头。
肖燕转了转眼珠,伸出双手扒着手指头,对着肖老太说:“你是一个逼丫头,五个姑姑是五个逼丫头,冬梅表姐和丽莉表姐是两个逼丫头,加上我和妈妈,家里有十个逼丫头。”
肖燕接着转身,高举起双掌摇了摇,对着爷爷问:“嘻嘻,爷爷,我数得对吗?”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肖大凤掐着女儿冬梅的胳膊,僵直了身子,不敢吱声。大姑父朱贵喜心里默默数了一下,轻点了下头。肖母低着头,用力地抿着嘴,舌头抵着腮帮子,内心一阵海啸山崩。
肖老头抽了抽嘴角,紧闭了下眼皮又睁开,用力地抬了抬松弛的苹果肌,说:“我家小燕数得对,就是不能学骂人。”
肖燕紧接着对着肖老太说:“我吃了两块肉是小馋逼丫头,奶奶吃了三块肉是老馋逼丫头。奶奶吃的肉多,肯定先变成猪。”
肖燕觉得人不骂我,我不骂人。人若骂我,就要狠狠的骂,骂狠了连自己都骂。
肖父扭头轻咳了几声,心想:我家丫头还怪聪明的,前几天才教的十以内的算数,今天就能活学活用了。果然虎父无犬女。他自动忽略了肖燕嘴里的“逼丫头”。
“噗哧,呃啊哈哈哈哈”三姑父沈得福拍着桌子,笑得花枝乱颤。
朱贵喜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些。
沈得福用手轻轻整了整自己的下巴:“哎吆,我的嘴,抽筋了。”
肖老头斜了眼自己的三女婿,心里骂了声“个夯货”。
肖老太环顾一周,气得摔下筷子,干嚎起来:“啊——不过了,你们就惯着这个逼——呃——咳咳——丫头。”随即起身,弓腰穿进后舱,开始哭她那早早夭折的大儿子——肖燕嫡亲的大伯。
这个早夭的大伯和肖二姑是龙凤胎。据说六岁时嘴里长满三十六颗牙齿,天生有着皇帝命,耳聪目明,乖巧懂事,谦让孝顺,是个远近闻名的神童。
八岁的时候一场高热没挺住,早早去阎王殿报到了。肖老头总叹说,这小子命格贵重,他们这样的家庭收不住。
肖燕听着奶奶那每日一唱,跟在后面小声地模仿,表情惟妙惟肖。这下连肖老头都忍不住笑起来,三姑父的下巴彻底脱臼了。
一时间,笑声和嚎哭声此起彼伏,温馨又异常。
肖老头有个特别的名字——肖一横。职业:金银铜铁匠。少年时父母双亡,被海市银楼的一个银匠收做学徒,后来又辗转到苏市做过铁匠。
小日子作妖时,他带上两个弟弟大江南北行舟讨生活,干着箍桶、锔碗、修盆的行当。途经南泽镇,肖老头突然不想漂泊了,就顺理成章地安家船居下来。肖老太葛桂珍从岸上人家姑娘成了船上的女人。
肖老头的船停在人民桥下的码头。特殊期间,肖家三兄弟就在码头边搭了个竹棚,帮着政府部门烧制一些收缴上来的铜器、铁器。也算是镇政府部门的临时工。
河岸边有一户人家姓沈。这沈家老太爷和儿子都是镇政府办事员。老太爷是个极其正经耿直的人。政府只要送过来的铜器、铁器,沈老头都会一眼不眨地盯梢,用一个小本子严格地记录烧化多少、提炼多少等等。
肖家三兄弟想私藏一点都不行。
肖老头每每想到成千上百的精美的铜器在大火中熔化都捶胸叹息。沈老太爷成了他噩梦的源头。
若干年后,沈老太爷的三代单传的孙子勾搭上了肖家三凤,死皮赖脸的成了肖老头的三女婿。
沈老太爷瞧不上肖家是船上的,肖老头觉得他的孙子沈得福就是个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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