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船顺着娘娘河行驶了一个小时就到了鸟村的河岸边。
有生之年没有见过这么多鸟!黑的、白的、花的……
肖燕正给朱冬梅和沈银林讲完幼儿园惨案,几声凄厉的乌鸦叫声和泣血的哭唱伴着锣声传开,三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似乎岸上正在举行丧葬仪式。
又怂又好奇的三个人决定到岸上远远地看一看,于是加入了岸边的人群,遇到了腿肚子打颤的朱金平和人形拐杖朱贵喜。
沈得福病了,躺在船上哼哼唧唧的,不然又多一个又怂又好奇的。
肖年成是在肖燕后面上岸的,一把把肖燕扛到自己肩膀上。
棺木已经沉入新挖的坑底,坑沿上的人正在缓慢地移动,表情悲戚麻木,目光呆滞地盯着坑洞。
忽然,一声突兀又刺耳的高叫,猛地划破了低沉的空气,“喔……喔……喔……”
岸边的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坑边的前方,一个瘦弱的身影正以极其怪异的方式蹿跳,像个扑棱的公鸡,向着天空啼叫。
他每跳一步,身体向坑里倾斜,又奇迹般地正回来,看样子是个瘸子。
绕着坑洞行走的死者亲人视若无睹,跟在一个头发全白的拎着锣的白胖老人后面,有序地挪动步伐。
老人手上的锣一敲,行走的人就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扬手抛向棺木,旁边一铲一铲的泥土紧接着覆盖上棺木。
直到那深坑终于被填满鼓出一个土包,瘸子终于不学鸡叫了,佝偻着身子喘着粗气。
白胖老人敲着锣领着死者的亲人在新坟四周绕了一大圈,有人烧纸钱,有人扔硬币,有人哭唱……
路过岸边时,白胖老人朝着众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向着村子里面走去,围观的人自发地跟着队伍走了。
岸边一下子就只剩下学鸡叫的瘸子和肖燕他们几个。
朱金平指了一下弯腰在田里捡东西的瘸子问:“爸,他在捡钱吗?”
“嗯,那应该是他可以得的钱。”
朱贵喜也不太确定,每个地方的丧葬风俗不一样,再加上前几年大家都不敢大肆操办。
沈老太爷都没有这么齐整的葬礼,那个二百五今天头疼,不会是他爷爷找他吧?等会儿要给他站个水碗看看。
肖年成把肖燕从肩上抱下来,揉了揉生疼的头皮,问:“我们是先回船,还是等等问一问这位大哥?”
“银林,你带小燕、冬梅先回船上去,我们等一会儿。”
朱贵喜转身喊着,一看挂在朱冬梅身上的沈银林,直翻白眼,又一个二百五。
沈银林和朱冬梅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木木地转身往回走。
肖燕抬脚跟上,眼角瞟到一枚发光的硬币——五分钱。
她弯腰捡起来,吹一吹,刚伸出手喊了一声“爸爸”,只见那个瘸子像闪电一样冲出来,“啪”地把肖燕手上的硬币打掉。
“嗷~~~”肖燕哭了,手好疼。
“喔~~~”瘸子叫了,手好疼。
肖年成抱起肖燕,如临大敌,瘸子着急地比划着,指着肖燕摇手,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能拿,小孩……不能拿……”
肖燕趴在肖年成肩上抽泣,这个瘸子比呆长赢还可怕,明明那个红眼病的小女孩也在那儿捡啊!
沈银林和朱冬梅抱在一起,站在跳板上直哆嗦,朱金平也吓了一大跳,死死掐着朱贵喜的胳膊。
朱贵喜深吸了一口气,把朱金平的手拍下,拱手作揖,“对不住大哥,小孩子不懂事。”
瘸子挤着笑,摆摆手,“回家……洗……洗手,晒……晒太……太阳……晦……晦气。”
“好的好的,谢谢大哥!”
肖年成拍着肖燕的背,一个劲儿的点头。
这位瘸子大哥是个好心的,这种钱确实不应该碰的。
肖燕被朱金平带回到船上,胸口一把无名火在烧,她打开满是破洞的扇子扇了扇,才感觉凉快一些。
朱冬梅和沈银林两人缩在香案前抖得跟筛糠一样。
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一个得红眼病的小女孩在瘸子旁边捡钱啊!
“银林表哥,爷爷不是说绿眼睛只用元宝和纸钱吗?为什么要把人用的钱扔给他们?这个钱人不能用吗?那为什么那个结巴瘸子可以用?”
“不……不知……知道啊!”
沈银林脑袋发麻,舌头都捋不直了。
肖燕看到朱冬梅抱着胳膊直打颤,抹了把额头的汗,疑惑地问:“冬梅姐姐,你很冷吗?”
朱冬梅感觉头有点疼,“小燕,我有点不舒服,躺一会儿啊!”
“我也躺一会儿。”
沈银林也跟着朱红梅躺下。
肖燕看着躺着的两条人,考虑要不要给他们盖个被子。
傍晚的时候,肖年成和朱贵喜回到船上,发动挂桨机,把船开到了西南边一个满是荷花的码头。
那个白头发的白胖老人和瘸子已经站在岸边等候。
肖燕和家人们已经知道了那个白胖老人就是戴山,瘸子是戴山捡的儿子,叫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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