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飞宇的一番诉求，原来小伙子是对现在的任职不满意，想换个岗位。
心想，这行刑校尉确实埋没了他的一身才华，便答应帮他向成国公求助。
麻谷生见我答应了，十分高兴：
“俺就知道二爷心疼飞宇，这孩子要是去了镇抚司，肯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我叮嘱道：“你们先别高兴得太早，还得看成国公愿不愿意写荐书呢。
谷生，你明儿准备些果礼，跟我一起去拜访他吧。”
麻谷生一听，面露难色道：
“二爷，明儿不行啊，明儿是初七，俺要去教堂做礼拜啊。”
我一听，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你一个大字不识的憨货，让你学认字儿你不肯，倒巴巴跑去信那西洋人的经法，真是荒唐！
算了算了，明天让李由跟我去，你去你的教堂吧。”
把他们舅甥二人送走后，我终于能歇一歇了。
麻谷生出了门，鬼鬼祟祟地把飞宇拉到院子角落，小声问他：
“身上带钱了没？快拿点给我。”
飞宇一脸疑惑：“身上就十文，还有张二两的银票，舅舅，你要钱干啥？”
麻谷生不耐烦地说：“哎呀，让你拿你就拿，哪那么多废话！”
飞宇掏出铜钱和银票，突然反应过来：
“哦……舅舅，你是不是又要去赌钱了啊？”
麻谷生赶紧捂住他的嘴：
“嘘，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今儿算你借我，回头连本带利还你。
招财坊今晚有场好局，我必能赢的，放心吧，到时候一定还你。好了好了，快走吧。”
飞宇拗不过胖子，只好丢下钱，悻悻地离开了。
麻谷生怀揣着刚到手的银子，脚步匆匆，径直朝招财坊奔去。
一上来手气甚好，几乎每把皆是赢钱。
大半夜过去，囊中已经翻了数倍，收获了四十多两。
那胖子本欲离开，却被两个赌坊的伙计满脸堆笑，将他拦住。
左一声夸、右一声赞、麻哥长、麻哥短地直给他灌迷魂汤：
“您今晚手气这般好，简直是财神爷附体啊！
千万别走，后面还有更刺激好玩的呐，何不趁着好运，再狠狠赚上几倍，等着发了大财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兄弟俩呀！”
那麻胖子哪里禁得住这么哄骗？
脑子瞬间发昏，满心满眼只有翻倍的念头。
于是，牙一咬，心一横，将手中所有的银子又一股脑全押了出去。
可这接下来的赌局就像被施了咒一样，竟是招招失利，局势急转直下。
不出三局，四十多两银子如流水般没了踪影，不仅如此，还倒欠赌坊五十多两的赌债。
不知不觉，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麻谷生输得一干二净，又悔又怕，困意如潮水般袭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浑浑噩噩地在街上晃荡，肚子饿得咕咕叫，像个饿鬼一般。
路过早点摊，看着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和白白胖胖的包子，馋得口水直流。
可口袋空空如也，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前走。
他径直来到教堂，寻了个角落，双腿一盘，便呼呼大睡起来。
这教堂是布文神父一年前初来北京时租下的一处小宅子，平日里用作传教布道的场所。
宅子不大，就两间屋子。
一间是礼拜堂，堂内布置极为朴素简单。
前方挂着一个耶稣十字架，旁边是一幅圣母和圣婴的画像，一张普普通通的讲台，再配上几把竹制的小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另一间则是布文神父日常起居的地方。
也不知睡了多久，麻谷生被外面一阵喧闹声吵醒。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往门口瞧，原来是教堂的杂役伙计正在门口施舍粥面馒头给乞丐们。
麻谷生一看有免费的吃食，瞬间来了精神，赶忙起身，像饿狼扑食一般冲过去，用力挤开人群，伸手抓起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
那伙计认得他，也没多阻拦，任由他自取。
麻谷生吃饱喝足，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开口问道：
“神父呢？今儿不是做礼拜嘛？”
伙计回道：“师傅有事回南京去了，门口贴了告示，你没瞧见么？”
麻谷生自知自己大字不识，不好意思承认，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道：
“看见了，看见了。”
伙计接着又说：“师父临走前吩咐我，初七开门施舍粥面，他人不在，礼拜仪式就都省了。要是有教众来，读经祷告随你们自愿。”
说完，便转身去收拾锅碗瓢盆了。
麻谷生坐在小竹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圣母画像。
突然，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画像磕了三个响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求神保佑俺别再输了，俺要是能赢回本钱，一定再也不赌了，求您保佑、保佑啊！”
小伙计听到麻谷生这驴唇不对马嘴的祷告，惊得直皱眉，赶忙上前纠正：
“哎哎，你是糊涂了还是怎地？在这儿瞎念叨啥呢？这里可不是求神庙。”
说罢，小伙计双手握拳，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低下头，闭上眼睛，虔诚地说：
“主啊，请宽恕他的罪孽吧。”
麻谷生被小伙计这么一打断，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也低下头，连声说：
“哦哦，对不住，对不住，俺忘了您这儿供的是‘爷叔’上帝了，恕罪恕罪，阿门阿门！”
小伙计见他改正过来，便又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麻谷生独自在教堂里坐了半晌，表面上看像是在虔诚祷告，可实际上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伙计说要关门做饭了，麻谷生没办法，只能起身回家。
正走在路上，突然，前方出现五个彪形大汉，拦住了麻谷生的去路。
其中一人开口道：“麻胖子，可算把你给堵住了，你欠我们赌坊的钱，到底啥时候还？”
麻胖子一看是来要债的，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低声下气地说：
“几位好汉，有话好说。俺早就想还钱了，本来昨夜都准备好了银子，可谁知道被招财坊那帮人给骗了去，还倒欠他们五十两呢。
眼下俺实在是没钱啊，求你们通融几日，通融几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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