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橙黄色污渍早已被佣人清理干净,昂贵的大理石光洁如初,仿佛那场拙劣的“果汁闹剧”从未发生。空气里残留的甜腻果香被更浓郁的百合香氛覆盖,苏家别墅每一个角落都透着一股刻意营造的、虚假的宁静祥和,像一张精心织就的蛛网,无声地笼罩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距离订婚宴,仅剩最后一天。
楼下隐隐传来佣人们压低声音的忙碌声,水晶杯碰撞的清脆,花束拆封的窸窣,还有王美娟那带着刻意拔高、指点江山的刻薄嗓音,像一根根细针,扎在紧绷的神经上。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在提醒着我:绞索,正在收紧。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镜面冰冷,清晰地映照出王美娟刚刚派人送来的“战袍”——一件挂在奢华衣架上的纯白色抹胸鱼尾长裙。裙身缀满了细密的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目而廉价的璀璨光芒,如同无数只窥探的眼睛。繁复的蕾丝花边堆叠在胸口和裙摆,极尽矫揉造作之能事,象征着纯洁、顺从、以及待价而沽的“完美新娘”。
前世,我就是穿着这件华丽又沉重的枷锁,像一个被精心打扮的祭品,一步步走向陆铭轩,走向那个名为“陆太太”的屠宰场。
胃里一阵熟悉的翻滚,浓重的血腥气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尖锐的刺痛来压制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呕吐感和滔天的杀意。镜子里的人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却幽深得如同古井寒潭,里面翻涌的不是期待或羞涩,而是冰冷刺骨的决绝和毁灭一切的疯狂。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血腥气的冷笑从唇缝溢出。
白色?纯洁?顺从?
陆铭轩,王美娟,苏正宏……你们期待的,不过是一只被拔光了利爪、驯服了野性、乖乖走进金丝笼的金丝雀!
“做梦!”我对着镜中那个被白色礼服映衬得愈发苍白的自己,无声地吐出两个淬冰的字。
目光决然地移开,不再看那件象征着屈辱的礼服一眼。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房间最深处那个巨大的、尘封已久的红木衣橱。指尖拂过衣橱表面精细繁复的雕花,积年的灰尘沾染了指尖。
这个衣橱,是母亲留下的。苏正宏和王美娟从未打开过它,或许是不屑,或许是……心虚。它像一个沉默的墓碑,矗立在这个早已不属于沈清婉的房间里。
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沉重和孤注一掷的决心,我用力拉开了沉重的柜门。
“吱呀——”
一声干涩喑哑的摩擦声,如同开启尘封的岁月。一股陈旧布料混合着淡淡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时光沉淀的疏离感。
衣橱内,光线昏暗。没有想象中的琳琅满目,只有寥寥几件衣服孤寂地悬挂着。大多是些过时的款式,颜色素雅,料子却极好。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急切地扫过每一寸空间。没有!没有我记忆中那抹惊心动魄的白!
心,一点点往下沉。
难道记错了?难道前世关于母亲那件旗袍的零星记忆,只是绝望中的臆想?
就在绝望的冰冷即将蔓延至指尖时,目光猛地定格在衣橱最内侧的角落!那里,被一块厚重的、深蓝色的天鹅绒布料严严实实地覆盖着,像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秘密。
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我几乎是扑了过去,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掀开了那块沉甸甸的天鹅绒!
一抹惊心动魄的白,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不是王美娟送来的那种廉价堆砌的、带着谄媚光芒的白。而是一种沉淀了时光、收敛了锋芒、如同千年古玉般温润内敛的白。素净的缎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月华般的柔光,触手冰凉丝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与坚韧。
一件旗袍。
一件素缎无袖旗袍。款式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多余的缀饰,唯有领口和侧襟处,用同色系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白丝线,绣着极其繁复而古老的缠枝莲纹。那纹路精致绝伦,丝丝缕缕,盘绕蜿蜒,带着一种内敛而强大的生命力,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旗袍前襟下摆处,一片泼墨般晕染开的、早已干涸凝固成暗褐色的——血迹!那血迹面积不小,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凄厉美感,又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无声地控诉着过往的惨烈。
母亲的血……
指尖触碰到那片干涸的暗褐色印记,仿佛有电流瞬间窜过全身!一股冰冷的、尖锐的哀恸混合着焚天的怒火,狠狠攫住了心脏!耳边似乎响起了母亲虚弱而温柔的叮咛,又似乎回荡着产房门外陆铭轩那句冰冷的“正好”!
前世,这件带着母亲生命印记的旗袍,一直被王美娟视为不祥之物,深锁在不见天日的角落。而我,直到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惨死产床,都未能有资格触碰它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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