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星蹲在地上擦汤汁时,晨光已经爬过窗台,把地板照得亮堂堂的。抹布擦过瓷砖的声响里,混着顾衍之笨拙的帮忙,他手里攥着纸巾,想擦又怕越弄越糟,最后只能蹲在旁边,把散落的虾米一个个捡进垃圾桶,指尖捏着颗被踩扁的,脸上还带着点懊恼。晨光从窗户斜切进来,把他垂着的睫毛照得透亮,倒比平时那副严肃模样多了几分孩子气。
“别捡了,”夏小星笑着拍开他的手,“再捡下去,这点馄饨渣都能凑成一碗了。”她把最后一块沾着汤渍的地板擦干净,起身时后腰有点酸,“剩下的够咱俩分半碗,委屈顾总了。”
顾衍之看着她把那小半碗馄饨倒进两个青瓷碗里,动作轻得像在摆弄易碎品。汤汁晃了晃,浮着的葱花贴在碗壁上,虾米泡得发胀,一看就知道凉透了。可他接过碗时,指尖还是泛起一阵热意。
“凉了吧?”他看着碗里软塌塌的虾米,“我去热热。”
“不用,这样刚好。”夏小星把碗推到他面前,自己端起另一只,“凉馄饨有凉馄饨的味道,像小时候吃剩的早饭,带着点温吞的香。”她舀起一个吹了吹,送进嘴里时眼睛弯了弯,“你看,虾米泡软了更鲜呢。”
顾衍之学着她的样子尝了口,果然,凉透的馄饨皮带着点韧劲,汤汁里的鲜味沉淀下来,混着虾米的咸香,竟比热的时候多了层醇厚。他看着她吃得认真,嘴角沾着点汤渍也没察觉,突然想起昨天她吃草莓蛋糕时,也是这样心满意足的模样。
“小时候我爸总带我来这家店。”夏小星捧着碗坐在茶几旁,小口抿着汤,声音软乎乎的,“那时候店面比现在小一半,就两张桌子,我总抢着坐靠窗的位置,能看见老板在玻璃柜里包馄饨,手指头比现在还灵活。”她指尖在碗沿画着圈,眼里闪着光,像盛着老城区的夕阳,“我爸每次都跟老板喊‘多放虾米’,嗓门大得整个巷子都能听见。他总说,女儿爱吃的,就得堆成小山。”
空气突然静了静,只有雪球在脚边舔爪子的声音。顾衍之看着她低头喝汤的样子,鬓角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眼角。他想起自己那个总把“细节决定成败”写在书上的妈妈,突然觉得,原来惦记一个人的口味,是会刻在骨子里的。
“以后想吃,我再去买。”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太直白,像在执行什么任务。慌忙补充道:“顺、顺路的话。”
夏小星抬眼时,正撞见他耳尖红透的样子,像被夕阳晒过的草莓糖。她没戳破,只是把自己碗里的虾米拨了一半给他:“好啊,不过得等我画完这张雪景,到时候一起去?”
“好。”顾衍之的声音有点闷,把碗往她那边推了推,又把虾米还回去大半,“你爱吃,多吃点。”
两人你推我让的功夫,雪球跳上茶几,尾巴一扫,差点把碗扫到地上。顾衍之眼疾手快地按住碗,指尖碰到夏小星的手背,两人同时缩回手,看着对方笑出声。
“笨猫。”夏小星点了点雪球的鼻子,起身走到画架前,把一张画取下来,“给你的,补偿你弄脏的西裤。”
画纸上是他蹲在地上捡馄饨的样子,西装裤沾着汤渍,头发有点乱,却被画得眉眼弯弯,偏偏画了双亮晶晶的眼睛,像藏着星星。旁边画了只举着纸巾的小狐狸,尾巴尖沾着颗虾米,底下用小字写着“笨蛋顾总”,字迹俏皮得像在蹦跶。
顾衍之接过来时,指尖都在发颤。他想起书里说“收到礼物要表现出惊喜”,可此刻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只憋出句“谢谢”,小心翼翼地把画折好,放进衬衫口袋里,贴着心口的位置,好像这样就能把画里的温度揣进心里。
“其实……”他看着画架上没完成的雪景,突然想说点什么,比如“你的画比馄饨还暖”,又觉得太肉麻,改口道,“那串冰凌画得很好看。”
夏小星眼睛一亮,拉着他走到画架前:“我还想加只蹲在屋檐上的猫,像雪球那样的,你觉得怎么样?”她拿起画笔,在空白处勾勒出个圆圆的猫脑袋,“就画它偷瞄馄饨铺的样子。”
顾衍之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阳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突然觉得,凉透的馄饨也没那么难吃,沾着汤渍的西裤也没那么狼狈,原来两个人分食一碗不完美的馄饨,比独自吃一整碗热乎的,更让人心里发暖。
“对了,”夏小星放下画笔,想起什么似的,“你裤子上的汤渍,用柠檬汁泡一下好洗。我这儿有,给你装一瓶?”
“不用不用,”顾衍之慌忙摆手,“助理会处理的。”他可不想让林舟看见那瓶印着小狐狸图案的柠檬汁,太显眼,像在宣告什么秘密。
夏小星也不勉强,把画重新夹回画架:“那你快回去换衣服吧,上班该迟到了。”
顾衍之点点头,却磨磨蹭蹭地不想走。他看着茶几上两个空碗,看着画架上的雪景,看着脚边打滚的雪球,突然觉得这里比办公室更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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