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的指尖还停留在《夏夜烤串摊》的玻璃画框上,指腹贴着大灰狼被辣红的眼角,那片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身后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越来越近,他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僵硬地转过身时,后腰撞到展架的金属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夏小星就站在三步开外,米白色风衣的下摆还沾着点画展入口处的梧桐絮。她双臂抱在胸前,嘴角噙着抹促狭的笑,眼神亮晶晶的,像藏了两颗狡黠的星星。展厅暖黄的灯光落在她发梢,把那点故意憋着的笑意照得无所遁形。
"你......"顾衍之的喉结滚了滚,西装领口像是突然紧了三分,"你怎么没走?"问完才觉这话多余,她身后的画架上还搭着她的帆布包,里面露出半截速写本的边角,显然是早就等着了。
"等你啊。"夏小星往前走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音,像只悄咪咪靠近猎物的小狐狸。她抬手指了指他身后的画,"是不是觉得我把你画得太丑了?那只大灰狼的耳朵都快竖成天线了。"
顾衍之顺着她的手指回头,画里的大灰狼确实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耳朵尖尖地翘着,被辣得冒热气的样子活灵活现。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被烤翅呛得直咳嗽,夏小星趴在桌上笑到发抖的模样,耳根"腾"地就红了。
"没有。"他慌忙摆手,指尖差点扫到画框,"画得很......很生动。"这两个字说得磕磕绊绊,倒像是在背诵什么生僻的合同条款。
为了掩饰这股子慌乱,他猛地转身就想往展厅深处走,肩膀却被一股轻轻的力道拉住了。夏小星的指尖勾着他的衬衫袖口,那点微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来,像电流似的窜过胳膊,直往心脏里钻。
他的手腕其实不算细,只是常年握着钢笔,骨节分明得很。此刻被她轻轻捏着,竟觉得那点力气像是有千斤重,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顾衍之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胸腔,像要挣脱束缚蹦出来,在空旷的展厅里敲出声响。
"跑什么?"夏小星的声音放轻了,像羽毛似的搔着他的耳廓,"我又不会吃了你。"
顾衍之僵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来,攥住了西裤上的褶皱。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混着点奶油饼干的甜香,是独属于她的味道。这味道平时让他觉得安心,此刻却搅得他心湖乱颤。
"顾衍之。"她突然叫他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认真的试探,"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这句话像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他心里炸开层层涟漪。顾衍之猛地回头,撞进她清亮的眼眸里。那里面映着他的影子,还有点他看不懂的期待,像暗夜里等着被点亮的星子。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第一次是在他家厨房,他把焦糊的排骨汤倒进垃圾桶时,她趴在门框上,眼睛弯成月牙问"顾总该不会是喜欢我吧",当时他嘴硬地用"合作方"三个字岔开了话题。可此刻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展厅里,被暖黄的灯光包裹着,被满墙都是他们回忆的画作注视着,那三个字突然变得难以说出口。
他张了张嘴,喉间像是堵着团棉花。想说"是",心脏却跳得太急,怕这声承认太唐突,会吓跑眼前的小狐狸;想说"不是",舌尖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那两个字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吐不出来。
空气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夏小星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袖口,眼神渐渐染上点笑意,像是早就预料到他的窘迫。
最后顾衍之憋了半天,愣是从喉咙里挤出句:"画展......办得很好。"
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答非所问得如此明显,简直比上次承认排骨汤糊了还要丢人。
夏小星忽然踮脚贴近他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敏感的耳垂:"那如果我说,这幅画其实是在你说要赞助画展那晚画的呢?"她退后半步时,故意用睫毛扫过他泛红的耳尖。
顾衍之的瞳孔猛地收缩。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涌入脑海,他加班后买烤串充饥,摊主老伯硬塞给他两串多加辣的,说"我闺女画的画你可得多捧场"。此刻画里大灰狼的尾巴尖,正用他熟悉的钴蓝色勾边,和老伯围裙上的污渍颜色一模一样。
"你......"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西装第二颗纽扣"嘣"地崩飞,滚到《专属味道》的画框下。夏小星低头看着那枚纽扣,突然笑出声来,伸手替他解开第三颗纽扣:"顾总这是要表演胸口碎大石吗?"
她的指尖在他锁骨处轻轻一划,顾衍之浑身一僵,喉结重重滚动。这时他才发现她耳后别着的蓝蝴蝶发卡,正是五年前老伯送他的那对中的一只。
"原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了。"
夏小星却狡黠地眨眨眼,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泛黄的速写本。翻到中间某页,上面画着西装革履的大灰狼在暴雨里买烤串,摊主老伯的形象被夸张成戴厨师帽的北极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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