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偏了偏头,做出一个真正陷入思索的表情,眉头微蹙,仿佛真的遇到了一个困扰他许久、难以理解的疑问。
“你口中这至高无上、不容违逆的‘天命’……”
他顿了顿,目光中的好奇之色更浓,语气却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问得如此直接,如此……粗鄙,如此的不敬,却又如此的直指核心!仿佛一个懵懂却无畏的孩童,在询问至高神只“您是否需要吃饭睡觉”一样,充满了对某种被奉为圭臬的至高概念的彻底解构、无情祛魅与赤裸裸的挑衅!
九天玄女周身那沸腾咆哮、即将化作毁灭雷霆的仙光,再次猛地一滞!翻腾的仙气都似乎被这匪夷所思的问题打得懵住了,运转瞬间慢了无数拍!她显然在其漫长到近乎永恒的生命里,从未遇到过,甚至从未想象过,有人会以这种方式、这种语气、这种态度,来质疑“天命”本身!这已经超出了反抗的范围,这是一种哲学层面的、根本性的否定!
李渊却没有等待她那可能存在的、或者说根本不知如何回答的反应,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是镌刻在某块混沌顽石上的几行模糊箴言?是悬挂在凌霄宝殿某块牌匾上、需要你们日日诵读的冰冷训示?还是……你们这些所谓不死不灭的仙神,闲来无事,聚在瑶池蟠桃树下,拍拍脑袋,觉得谁顺眼,谁更会阿谀奉承,就私下里定下来的……一场打发永恒无聊时光的儿戏?”
“嘶......嗬......!”
跪伏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混乱的、倒吸冷气与因极度恐惧而窒息的声音!儿戏?!他竟然将至高无上、决定亿兆生灵命运的“天命”称为儿戏?!这已经不是亵渎,这是彻头彻尾的疯魔!
李世民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得如同金纸,看向李渊的眼神彻底变了,那里面除了恐惧,更多了一种看向不可理喻的、毁灭性存在的绝望!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九天玄女周身原本稍有平息的仙光再次疯狂暴动起来,炽亮到几乎要刺瞎所有人的眼睛!显然已怒极!那恐怖的毁灭性能量几乎要压抑不住!
但李渊根本不给她任何发作或思考的机会,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万载寒冰打磨而成的刀锋,刮过所有人的耳膜,也刮过九天玄女的仙魂:
“你说朕,失德?德不配位?”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两把能够剖开世界本质、直视万物本源的冰冷刮刀,似乎要剥开那层层叠叠的仙光与法则,直视玄女那隐藏在神圣面具之后的真正核心。
“朕倒要问问你!”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如同炸雷,带着无尽的质问与积压的愤懑:
“隋末天下大乱,群雄逐鹿,烽火连天,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十室九空,千里无鸡鸣之时!你们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天命’在哪里?!你们这些号称慈悲、高居九天、享受香火供奉的仙神,又在何处?!是瞎了?还是聋了?亦或是……躲在哪个角落里,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人间惨剧,当作一场大戏?!”
他的声音如同滚滚惊雷,携带着历史的沉重与血泪,敲打着每个人的心灵,也狠狠地质问着那虚无缥缈却又高高在上的“天命”!
“是朕!是朕李渊!提三尺剑,聚义兵,冒矢石,浴血奋战!扫荡群魔,涤荡寰宇!结束这尸山血海的乱世,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这万里江山,是朕带着无数忠勇将士们一刀一枪、用性命和热血打出来的!这天下万民的生机与活路,是朕给的!”
他踏前一步,虽然身体依旧因为体内两股绝世力量的冲突与融合而微微颤抖,但气势却如同出鞘的绝世神兵,节节攀升,锐不可当!那龙威混合着开创帝国的煌煌功业与此刻的滔天怒火,形成一股丝毫不逊于、甚至隐隐开始压制仙威的磅礴力量场!
“朕开创这大唐基业,抚慰这苍生黎民,使耕者有其田,织者有其杼,天下渐复生机之时,怎不见你踏着仙光下来,对朕说一句‘此乃天命所归,可喜可贺’?!”
“如今!”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尖锐,如同鹰唳,直刺苍穹,“朕的儿子,为了这皇位,刀兵相向,骨肉相残,做出这人神共愤、天地不容的悖逆之事!将这刚刚迎来太平的江山,再次拖入血海深渊!”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跪在地上、如同鹌鹑般颤抖的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剧痛与悲哀,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如同玄冰般的冰冷与决绝覆盖,“你,倒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
“不仅不谴责这弑兄杀弟、逼父篡位的滔天罪孽,反而迫不及待地给他披上一件‘紫微星命’的光鲜外衣,跑来告诉朕,要朕顺天应命,禅让于他?!还要朕下罪己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李渊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嘲讽与荒谬感,他猛地一挥手,手臂划破空气,发出裂帛般的声响,凌厉地指向周围血腥无比的战场,指向那些倒毙在地、死不瞑目的尸骸,指向那些破碎的家族忠诚与人间伦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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