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稚嫩的歌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回荡,穿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飘到院子里高大的杨树上空。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孩子们认真而快乐的小脸上。吴普同也张大了嘴巴,努力地跟着唱,虽然有些字音还咬不准,但那种集体歌唱的快乐,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他初来时的拘谨和不安。他偷偷看向窦老师,窦老师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满是赞许的笑意。
除了唱歌,就是做游戏。这是孩子们最期盼的时刻。只要天气不是特别恶劣,窦老师就会大手一挥:“走,出去玩喽!”孩子们立刻欢呼着,像一群出笼的小鸟,争先恐后地涌向院子里的游乐设施。
滑梯永远是最热门的。孩子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一个接一个爬上有些陡峭的阶梯,然后尖叫着从光滑的斜面上呼啸而下,激起一片尘土和欢笑。跷跷板两头,总是坐着体重相当的小伙伴,一上一下,此起彼伏,伴随着欢快的“加油”声。那三个彩色的“摇摇马”也从不空闲,孩子们骑在上面,前仰后合地摇晃着,仿佛骑着真正的骏马驰骋。
吴普同最喜欢的是荡秋千。他个子小,力气也小,自己荡不起来多高。这时候,窦老师常常会笑眯眯地走过来。“来,普同,坐稳喽!”窦老师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推在他的背上。一下,两下……秋千便带着风声,越荡越高!风呼呼地刮过耳边,地面在脚下忽远忽近,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摇摆。那种飞起来的感觉,让吴普同兴奋得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窦老师站在一旁,仰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像秋日暖阳。
最激动人心的集体游戏是“丢手绢”。孩子们围成一个大圆圈,蹲在地上。窦老师拿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旧手绢(有时就是一块红布条),交给一个孩子。大家便一起拍着手,用尽全身力气唱起来:
“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歌声嘹亮,充满童趣的紧张感在空气中弥漫。拿着手绢的孩子像只小兔子,在圈外轻快地跑着,寻找着目标,然后悄悄地把手绢放在某个小伙伴的身后……被发现后就是一阵追逐和尖叫,被抓住的孩子就要到圈中间表演个小节目,或者下一轮由他来丢手绢。吴普同总是又紧张又期待,每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忍不住回头去看。这种简单游戏的巨大快乐,是在家里独自玩耍时从未体验过的。
课间休息,孩子们更是自由得像撒欢的小马驹。胆子大的男孩会尝试爬上老杨树低矮的枝桠;女孩们则在墙根下玩起了“抓子儿”(羊拐骨)或者跳皮筋。吴普同有时会和小伙伴追逐打闹,有时会蹲在供销社的窗外,眼巴巴地看着玻璃罐里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糖果饼干,想象着它们的滋味。至于北边那个高大阴森的戏楼,他通常只是远远地望一眼,心里带着一丝敬畏和好奇,却从不敢独自靠近。
幼儿园没有午饭,到了中午,挂在院门口老槐树上的那截废弃铁轨被敲响,“当当当”的声音清脆地传遍半个村子。这就是放学的“铃声”。孩子们立刻像归巢的雏鸟,呼啦啦涌出大队院,奔向各自的家门。吴普同也撒开腿,飞快地跑过那条熟悉的土路,推开自家的院门。灶房里,母亲的身影和饭菜的香气,是饥肠辘辘时最温暖的召唤。
下午的时光通常是上午的重复,唱歌,游戏,在窦老师温和的目光和沙哑却充满魔力的歌声中度过。日子就在这简单而纯粹的节奏中流淌。吴普同学会了“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学会了“找呀找呀找朋友”,也学会了和小伙伴们分享摇摇马,排队滑滑梯。他不再觉得大队院陌生,反而成了他除了家之外,最熟悉、最快乐的地方。
在这里,他能够感受到集体生活的秩序和热闹;能够在窦老师慈祥的目光中,体会到被包容和鼓励的安全感;能够在“丢手绢”的追逐和秋千的飞翔中,体验到纯粹的游戏带来的巨大欢乐。那些高大的杨树,斑驳的滑梯,吱呀作响的秋千,还有窦老师教唱的每一首童谣,都像一颗颗种子,悄然埋进了他幼小的心灵。这简陋的大队院幼儿园,没有知识的灌输,却给了他人生最初、也是最珍贵的礼物——无忧无虑的快乐和对这个世界最初的美好感知。这感知,如同冬日里透过窗纸的阳光,虽然朦胧,却足够温暖,足以照亮他未来漫长岁月中某些灰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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