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那根细枝!对,叶子底下!”
“右边!右边!高一点!”
“小心!它要飞……快!粘住它翅膀!”
树林里充满了压抑的兴奋低语、竹竿划过空气的“嗖嗖”声,以及面筋粘住知了时那轻微的“噗噗”闷响。汗水浸透了他们单薄的背心,额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脸上沾满了灰尘和汗水混合的污迹,但眼睛里却闪烁着猎手般的专注和收获的喜悦。
罐头盒里的“战利品”越来越多。深褐色的知了在狭小的空间里徒劳地爬动、冲撞,发出密集的“沙沙”声和零星的哀鸣。它们坚硬的甲壳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日头偏西,暑热稍退。三个满载而归的“猎手”在村后一个废弃的打谷场上集合。这里避风,地面平整。张二胖麻利地搬来几块土坯,垒成一个简易的灶台。王小军钻进旁边的草丛,抱来一捆干燥的麦秸杆。吴普同则负责处理“猎物”——他蹲在地上,从罐头盒里抓出还在挣扎的知了,动作麻利地揪掉它们的翅膀。
很快,一小堆处理好的没了翅膀的知了堆在了破瓦片上。张二胖划着火柴,点燃了麦秸杆。橘红色的火焰“腾”地窜起,带着麦草燃烧特有的焦香。吴普同将瓦片架在土坯灶上,火焰立刻热情地舔舐着冰冷的瓦片底面。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蛋白质焦香和奇异油脂气息的味道猛地升腾起来,霸道地钻进每个人的鼻孔!那深褐色的硬壳在高温下迅速变色,边缘卷曲,发出细密的“噼啪”声。
吴普同用一根小树枝当筷子,小心地翻动着瓦片上的知了。火光映红了他兴奋的小脸。随着不断的翻烤,硬壳下的肉质渐渐收紧、变熟,呈现出一种诱人的微焦色。浓郁的香气越来越盛,勾得人肚里的馋虫疯狂扭动。
“好了没?好了没?”张二胖急不可耐地搓着手,眼睛死死盯着瓦片上滋滋作响的美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快了快了!”吴普同夹起一块烤得最透的,外壳焦脆,冒着热气。他吹了吹,递给早已望眼欲穿的张二胖。又夹起一块同样烤得恰到好处的,递给旁边的王小军。王小军接过,没急着吃,小心地捏着滚烫的硬壳,去掉头和尾,又轻轻一掰——
“咔嚓!”
焦脆的外壳应声裂开,露出了里面雪白中透着诱人粉红、一丝丝纹理清晰分明的肉!那肉丝紧实、饱满,冒着腾腾热气,散发出更加纯粹、更加浓郁的异香!王小军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小口。
“嗯!”他烫得直吸气,眼睛却瞬间亮了,含糊不清地赞道,“香!真香!”
张二胖也照着做,更是直接一口咬掉小半截,烫得龇牙咧嘴也舍不得吐,一边吸着气一边含糊地大赞:“好吃!比过年那点肉还香!”
吴普同也赶紧给自己弄了一个,顾不上烫,学着样子掰开硬壳。当牙齿咬上那丝丝缕缕、紧实弹牙的纯肉丝时,一股混合着焦香、油脂香和独特野性滋味的鲜美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没有一丝肥腻,全是精瘦的、带着韧劲的纯肉,越嚼越香,满口生津!汗水、尘土、被竹竿磨红的肩膀、仰头仰得酸痛的脖子……所有的辛苦,在这一刻都被这极致的美味熨帖得无影无踪。
三个男孩围坐在小小的火堆旁,就着夕阳的余晖,大快朵颐。瓦片上的知了越来越少。满足的叹息声、被烫到的吸气声、以及咀嚼时满足的“吧唧”声,混合着火焰燃烧的细微噼啪,成了黄昏最动人的乐章。
当最后一块焦香的肉丝消失在嘴里,张二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头,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哎,粘知了算啥?晚上摸知了牛(蝉的幼虫,蛹)才叫本事!那玩意儿,能卖钱!”
“卖钱?”吴普同和王小军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在那个一分钱能买块水果糖的年代,“卖钱”这两个字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对!就村西头老赵头家,他儿子在镇上炸货铺子帮工,收知了牛!用盐水泡上,第二天一早送去,五分钱一个!”张二胖伸出五根粗短的手指晃了晃,小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还有那知了牛蜕下来的空壳,老赵头自己也收,说是药材,晒干了论斤称,一斤能卖两三毛呢!”
这消息如同在滚油里滴了冷水,瞬间炸开了锅!五分钱一个!一斤壳两三毛!这可比粘知了吃进肚子里实在多了!吴普同立刻想到了家里那笔沉重的债务,想到了父亲在瓜田窝棚里沉默的背影。王小军也抿紧了嘴唇,眼神里充满了跃跃欲试。
夜幕,终于成了孩子们新的战场。当最后一抹晚霞褪尽,深蓝色的天幕缀满星斗,闷热的暑气被微微的凉意取代时,吴普同、王小军、张二胖,还有被这“发财”消息吸引来的栓柱、铁蛋,每人手里攥着一个或破旧或崭新的手电筒(张二胖用的是他爹那个带皮套、光线贼亮的大家伙),腰间别着个装盐水的玻璃罐或小竹筒,像一支小小的探险队,悄然集结在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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