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忍,孩儿,抹上好的快。”姥姥的声音又轻又柔,像哄小孩一样,“天冷,可不能光顾着玩,把手糟践坏了。”
药膏的辛辣混合着凡士林油腻的气味,还有姥姥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的皂角味和烟火气,包裹着吴普同。炉火的光跳跃着,映着姥姥专注而心疼的侧脸,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都显得那么慈祥。吴普同心里那股堵着的闷气和委屈,在这温暖的包围下,一点点地消散了,只剩下一种酸酸的、想依赖的感觉。
“饿不饿?姥姥给你烤红薯吃?”姥姥抹完药膏,用一块干净的旧布条把他抹了药的手松松地缠了两圈(怕蹭脏衣服),起身问道。
“嗯。”吴普同点点头。
姥姥从屋角的瓦罐里挑出两个不大不小的红薯,埋进炉膛边上滚烫的灰烬里。不一会儿,诱人的甜香就弥漫开来。姥姥一边用火钳翻动着红薯,一边絮絮叨叨地问着家里的情况:“你爹娘都好?小梅上学听话不?家宝还淘气不?”吴普同低声应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炉火里那两块渐渐变得焦黑的红薯。
红薯烤好了,外皮焦黑,掰开里面是金黄油润、冒着热气的瓤。吴普同捧着烫手的红薯,小口小口地吃着,香甜软糯,一直暖到胃里,也暖到了心里。姥姥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吃,手里纳着一只厚厚的鞋底。
吃完了红薯,浑身都暖和起来,手背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吴普同坐在暖烘烘的炕沿上,看着炉火发呆,输牌的懊恼和买新卡片的渴望,又悄悄地爬上了心头。他几次想开口,看着姥姥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又咽了回去。姥姥年纪大了,自己平时也很少来……
姥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她放下手里的鞋底,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温和地看着吴普同:“小普同,是不是有啥心事?跟姥姥说说?”
吴普同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炕席的破洞,小声嗫嚅着:“没……没啥……就是……就是想要点钱……”
“要钱干啥?”姥姥的声音依旧温和,没有责备。
“……买……买画片……”吴普同的声音更小了,脸也有些发烫。他知道姥姥不懂什么克赛号,更不懂小扑克。
姥姥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炉火的光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跳跃。过了一会儿,她慢慢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睡觉的炕头。她掀开铺在炕上的旧褥子一角,露出下面铺着的、同样陈旧的炕席。她枯瘦的手指在炕席边缘摸索着,找到一处不起眼的缝隙,小心地掀开一小块。炕席下面,是土炕的泥坯。
吴普同好奇地看着。只见姥姥从那泥坯的缝隙里,竟然掏出了一个用旧蓝布仔细包裹着的小布包!那蓝布洗得发白,边角都磨毛了。姥姥小心翼翼地把蓝布包放在炕上,一层一层地揭开。里面没有钱,只有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同样褪色的蓝手帕。
姥姥拿起那块蓝手帕,再次一层层打开。手帕的中心,静静地躺着一张纸币——绿色的,印着“伍角”字样,还有两个戴着头盔、意气风发的女拖拉机手图案。
五毛钱!
在吴普同的认知里,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他平时攒的零钱,都是分币,连一毛的纸币都少见!他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屏住了。
姥姥拿起那张崭新的五角纸币,轻轻抚平,然后拉过吴普同那只没受伤的手,郑重地将钱放在他的手心里。她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带着厚厚的老茧。
“拿着,小普同。”姥姥的声音很轻,却像炉火一样暖,“姥姥没啥钱,这点你拿着。想买啥就买点啥,别委屈了自己。就是……别乱花,啊?”
吴普同的手微微颤抖着,那张崭新的五角钱,带着姥姥的体温,静静地躺在他布满冻疮和药膏的手心里。它如此崭新,如此挺括,边缘锐利,散发着淡淡的油墨气息,与他口袋里那些皱巴巴、沾着泥土的零散分币截然不同。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将最后一丝输牌的阴霾彻底冲散!他猛地抬头,看着姥姥慈祥的笑脸,鼻头一酸,重重点头:“嗯!谢谢姥姥!”
回西里村的路上,吴普同像换了个人。寒风依旧凛冽,他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他不再觉得冻土“咯吱”的声响单调,反而像是为他奏响的凯歌。他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那张五角钱,崭新的纸币边缘甚至有些硌手,但这感觉无比踏实,无比美妙。他的心跳得飞快,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小卖部!克赛号小扑克!五整张!他要买五整张!把失去的公主赢回来!把飞船赢回来!还要拥有更多的克赛和怪兽!
他几乎是跑着冲进了村口的小卖部。昏暗的光线下,小卖部老板老赵头正靠在柜台后面打盹。
“赵……赵大爷!”吴普同喘着粗气,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老赵头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是他,懒洋洋地问:“买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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