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林老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吴普同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火辣辣的。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上,手脚冰凉。他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木制的长条板凳被他带得“嘎吱”一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他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才讲到哪里了?”林老师走到他课桌前,问道。
“讲……讲……”吴普同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林老师讲了什么?趵突泉?泉水?他慌乱地翻着书页,手指都在发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来是没听进去。”林老师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种平静反而更让人心慌,“那就站着听吧,清醒清醒。什么时候真的清醒了,能回答问题了,再坐下。”
吴普同感觉自己的腿有点发软。他僵硬地站着,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课本上那幅趵突泉的插图,却什么也看不进去。他能感觉到四周同学的目光,好奇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他背上。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老师清脆的讲课声继续在教室里回荡,讲着小泉眼“有的像大鱼吐水”,但吴普同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巨大的羞耻感和委屈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不就是打了个盹吗?孙老师最多就是瞪一眼,或者下课说两句……这个林老师,也太狠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但对吴普同来说,漫长得如同经历了一场寒冬。终于,林老师讲完了一个段落,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
“现在清醒了吗?说说,课文里描写泉水清澈,用了什么比喻句?”林老师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点点。
吴普同努力回想,终于从混乱的记忆里抓到了那个句子:“池……池里的水清极了,游鱼水藻,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像……像一串明珠!”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急切。
“嗯。”林老师点了点头,“坐下吧。记住,课堂不是睡觉的地方。再有一次,站一节课。”
吴普同如蒙大赦,赶紧坐下,凳子又发出一声轻响。他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薄薄的布衫。接下来的课,他再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眼睛瞪得像铜铃,腰板挺得笔直,精神高度紧张,生怕再被抓到一点把柄。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对吴普同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林老师刚宣布下课,他就第一个冲出了教室,跑到教室后面那几棵高大的杨树下,大口喘着气,仿佛要逃离刚才那令人窒息的羞耻感。
“嘿,普同,没事吧?”王小军跟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真行,第一节课就撞枪口上了。”
“别说了!”吴普同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困死我了,昨晚没睡好。这个林老师,也太厉害了……”
“是挺厉害的。”王小军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不过她讲的课倒是挺清楚的。以后真得打起精神了。”
下午放学时,林老师又提醒了一遍准备日记本的事情。吴普同垂头丧气地和王小军一起走出校门。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但吴普同心里却沉甸甸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往日的轻松。新学期的第一天,就在罚站的阴影和日记本的“噩耗”中结束了。
回到家,院子里飘着饭香。李秀云正在灶台前忙碌,弟弟家宝在追着几只小鸡跑,妹妹小梅在屋门口的小板凳上写作业。吴建军还没从砖窑回来。
“同同回来啦?新老师怎么样?”李秀云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棒子面粥从灶房出来,随口问道。
吴普同张了张嘴,想把罚站的事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太丢人了。“嗯……还行。”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放下书包,闷头去水缸边舀水洗手。
“咦?看着蔫蔫的,没精神?是不是累着了?”李秀云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情绪。
“没……没事。”吴普同洗着手,冰凉的水让他稍微清醒了点。他想起日记本的事,“妈,老师说要准备个日记本,每天写日记。”
“日记本?写日记?”李秀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笑容,“好事啊!锻炼写字,还能记事。赶明儿让你爸去镇上赶集,给你买个新的!”她显然把这当成了老师布置的“好作业”,是儿子进步的象征。
吴普同看着母亲高兴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买个新本子要花钱,结果自己却要天天在上面写些鸡毛蒜皮或者干巴巴的句子,还要被老师批阅……这日子,想想就头疼。
晚饭时,吴建军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带着一身窑厂特有的尘土气。他默默地洗了手,坐在饭桌旁。饭桌上摆着咸菜、窝头和一盆棒子面粥。李秀云把吴普同要买日记本的事跟他说了。
吴建军“嗯”了一声,咬了一口窝头,嚼了几下,才闷闷地说:“写东西好。多认字,总比瞎玩强。”他没多问学校的事,也没注意到儿子低落的情绪。生活的重担压弯了他的腰,也压缩了他对儿子精神世界的关注空间,只要不是闯了大祸或者生病,在他看来,孩子能按时上学,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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