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过向本地同学小心打听,在火车站北边不远,有一家叫做“新兴药房”的平价药店,口碑不错,价格实惠一些,而且每逢周末还有针对会员的额外折扣活动。这个消息让他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于是,在一个周六的上午,天空是那种浑浊的灰蓝色,阳光有气无力地穿透薄雾,吴普同特意起了个早,仔细洗漱后,背上那个洗得发白、边角已有些磨损的帆布书包,确认了里面装着记有药品信息的小本子和小心翼翼存放的生活费,踏着清冷的空气,坐上了前往火车站的5路公交车。
公交车摇摇晃晃,穿行在逐渐苏醒的城市街道。越靠近火车站,城市的景象便越发显得凌乱、粗粝和喧嚣,仿佛揭开了文明校园那层温和的面纱。宽阔的马路变得拥挤不堪,各种车辆鸣着刺耳的喇叭,毫无耐心地抢道而行;路边挤满了卖早点、水果、廉价衣物和盗版书籍的小摊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拖着大包小包行李、行色匆匆、脸上带着疲惫或期盼神情的旅客摩肩接踵。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汽油味、尘土味、煎饼果子的油烟味、以及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劣质香水味,构成了一幅与宁静校园、与开阔田野截然不同的、充满生存挣扎气息的浮世绘。吴普同下意识地紧了紧胸前的书包,按照之前打听到的方向,低着头,小心地避开迎面而来的人流和偶尔窜出的三轮车,穿过这片喧嚣的漩涡,果然在离火车站广场北侧不远的一条略显破败的小街拐角,看到了“新兴药房”那块白底绿字、边缘已有些褪色发黄的招牌。门面不大,甚至有些不起眼,绿色的塑料招牌上蒙着一层灰尘,但进进出出的人却络绎不绝,大多是些看起来精打细算、衣着朴素的中老年市民,以及一些皮肤黝黑、穿着工装、显然是附近建筑工地或工厂的务工人员。这里的气氛,与医院药房的肃穆、大学校园的宁静都迥然不同,充满了市井的、为生计盘算的实在感。
推开那扇沉重的、带着滑轨的玻璃门,一股复杂而浓烈的气味立刻扑面而来。那是各种药材的甘苦气、西药片剂的化学味、消毒液的刺鼻味,以及隐约的人体汗味混合在一起的、独属于这种平民药房的气息。药房内部光线不算明亮,几根日光灯管有些已经发黑,勉强驱散着角落的昏暗。货架排得紧密而拥挤,上面密密麻麻、高低错落地摆满了各种颜色的药盒、药瓶,像是某种奇特的丛林。穿着有些发黄白大褂的店员面无表情地穿梭在狭窄的过道间,或是站在高高的收银台后,低着头,手指飞快地敲打着老式计算器的按键,发出“归零、归零”的清脆声响。吴普同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仿佛一个误入者,他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的空气,定了定神,然后目光搜寻着,走向那个用红色宋体字标着“处方药”的柜台。
柜台是那种老式的、带着玻璃挡板的木质柜台,玻璃因为常年擦拭已有些划痕和模糊。柜台后面站着一位四十多岁、面容有些浮肿和疲惫的女药师,正拿着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台面。吴普同走上前,心脏因为一种莫名的紧张而微微加速跳动,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镇定,但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好,我……我想买氯氮平。”
女药师抬起厚重的眼皮,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普通的商品,然后熟练地、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地问:“要哪个厂家的?多少毫克的?要几盒?”
吴普同连忙从帆布书包的里层,掏出那个用作业本纸仔细糊成封皮的小本子,小心翼翼地翻到某一页,那上面用蓝黑色墨水工整地抄写着妹妹正在服用的药品名称、准确规格和生产厂家。这是他上次回家时,特意就着昏暗的灯光,对照着药盒一个字一个字记下来的,生怕在外面买错,那后果他承担不起。“是……是这个,**制药厂的,一片25毫克的。”他用食指指着本子上的字,几乎要贴到玻璃上,语气肯定地说道。
女药师垂下眼帘看了看,嘴里似乎无声地重复了一下药名,然后转身,在身后那面高达天花板、布满无数小格子的深色木制药柜里,踮起脚,熟练地翻找了一下,拿出两盒印着蓝白相间图案的药盒,“啪”地一声放在玻璃柜台上。“这个有。会员价一盒**块五。”她报出一个价格,声音平淡得像是在念一段无关紧要的课文。
吴普同心里立刻快速计算起来,这个价格,确实比上次在第六医院买的每盒便宜了差不多两块多钱。一股微小的、确切的欣慰感掠过心头。他犹豫了一下,双手下意识地搓了搓,还是鼓起勇气问道:“请问……办理会员卡需要什么条件吗?我听说周末……有打折。”
“带身份证就行,填个表,免费办。”女药师言简意赅,用拿着抹布的手指了指收银台旁边一个靠着墙的、摆着几张表格和一支被绳子拴着的圆珠笔的小桌子,然后便不再看他,转身去整理身后的药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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