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的秋意,仿佛是一夜之间被那场连绵的冷雨带来的。校园里的法国梧桐叶子边缘开始泛黄,风一吹,便有几片打着旋儿不甘心地落下,黏在湿漉漉的水泥路上,踩上去软塌塌的,带着一种季节更替的衰败感。对于316宿舍的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一个需要添加衣物的普通秋天,但对于吴普同而言,这个秋天被一个清晰而紧迫的目标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全国大学英语四级考试(CET-4)。
四级证书,像一道无形的门槛,横亘在每一个非英语专业大学生的面前。它不仅仅是一张纸,在当时的农大,它更与学位证直接挂钩,是顺利毕业、获得那个象征着他寒窗十余载最终成果的“硬通货”的必备条件。这个消息像一道紧箍咒,牢牢地套在了吴普同的头上。他知道自己英语底子薄,高中时在县三中,英语老师照本宣科,听力训练几乎为零,词汇量更是捉襟见肘。这门课程,是他所有科目中最大的短板,也是他通往未来之路上最明显的一块绊脚石。
因此,当其他同学还在适应新学期节奏,或者依旧沉浸在大学相对自由的氛围中时,吴普同已经像一枚被上了发条的齿轮,围绕着“四级”这个轴心,开始了高速而规律的运转。他不敢有丝毫放松,那种紧迫感,甚至比面对期末的专业课考试还要强烈。因为专业课尚可通过勤奋和理解来弥补,而英语,尤其是听力和词汇,更需要日积月累的水磨功夫。
他的作息时间表被再次精确切割。每天清晨,当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宿舍里还回荡着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梦呓时,吴普同便轻手轻脚地爬下床铺。初秋的清晨寒意袭人,他裹紧那件穿了多年的、略显单薄的夹克,拿起那本边角已卷起、被他用透明胶带仔细粘贴过的《大学英语四级词汇手册》,还有那个砖头般厚重的《牛津英汉双解词典》,悄无声息地掩上宿舍门,融入走廊尚未熄灭的、昏黄而清冷的光线中。
他的目的地是宿舍楼前那个不大的小花园。这里栽种着些月季、冬青和几棵歪脖子松树,平日里是情侣约会、同学闲聊的去处,但在清晨这个时刻,却成了属于他一个人的“英语角”。他找一个僻静的、带着露水的石凳坐下,也顾不上冰凉,便翻开了词汇手册。呵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形成一团团白雾。他先是低声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读单词,然后是音标,最后是中文释义,反复念诵,试图将那些陌生的字母组合与它们所代表的意义强行烙印在脑海里。“Abandon, a-b-a-n-d-o-n, 放弃,抛弃…… Abnormal, a-b-n-o-r-m-a-l, 反常的,变态的……” 单调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清晰,伴随着偶尔几声早起鸟儿的啁啾。
有些词根复杂、拼写冗长的单词,像狡猾的敌人,总是今天记住,明天就模糊。他会皱紧眉头,求助于那本沉甸甸的词典,仔细查阅词根词缀,试图理解其构成的逻辑。手指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翻动字典时发出哗啦的声响。这个过程枯燥而艰难,尤其是在睡眠不足的清晨,困意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他不得不时常站起身,在原地轻轻跺脚,活动一下冻得发麻的四肢,用力眨眨眼睛,驱散眼前的模糊,然后再次坐下,投入到与那些蝌蚪般文字的“战斗”中。半个小时,被他利用得如同压缩饼干般紧实。
晨读结束,他才随着逐渐增多的人流,走向食堂。通常只要一碗最便宜的小米粥,一个馒头,就着免费的咸菜,匆匆吃完,便赶往教室,开始一天正常的课程。课堂上,他努力跟上老师的节奏,尤其是英语课,他听得格外专注,试图捕捉老师讲的每一个语法点和发音技巧。
课余时间,他的轨迹也固定了下来。除了必须的自习室和图书馆(用于钻研专业课),学校机房也成了他频繁光顾的地方。当然,他去机房不再仅仅是为了练习VB编程,更多的是利用那里相对昂贵的电脑(对他而言,上机时间就是钱)来练习英语听力。他花“巨资”购买了一套四级听力模拟题的软盘,在机房里戴上那副公共的、带着一股头油味的耳机,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那些语速飞快、带着各种杂音和奇怪口音的对话和短文。起初,那些声音在他听来简直就是一团毫无意义的噪音,常常是一个段落放完,他除了捕捉到几个孤立的单词,完全不明白意思。挫败感像冰冷的针,一下下刺着他。但他不放弃,调低语速,反复听,对照着文字材料一遍遍核对,直到耳朵开始适应那种节奏和连读、弱读的规律。机房里弥漫着机器散热的气味和键盘敲击声,其他同学可能在看电影、玩游戏,或者聊着OICQ,只有他,眉头紧锁,神情专注地面对着屏幕上滚动的英文和耳机里传来的“天书”,自成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紧张而封闭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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