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片紧张、忙碌甚至有些混乱的备考战场上,吴普同和马雪艳之间,因为共同的“据点”和相似的奋斗状态,一种自然而然的、基于实用主义的互助关系,开始悄然形成并逐渐稳固。
起因是一次偶然的“座位危机”。那天下午,吴普同因为需要去系里帮忙整理一批新到的实验器材(这是他申请的少量勤工俭学工作之一),耽搁了将近一个小时。当他急匆匆抱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赶到二号教学楼时,心里已经做好了找不到座位的准备。果然,他习惯的那间教室几乎满员,他的那个角落位置,也被一个陌生的男生占据了。他心中一阵懊恼,正准备转身去别的教室碰碰运气时,目光却落在了前排那个靠窗的位置上。
马雪艳正坐在那里,而在她旁边的空位上,放着一个熟悉的、印着模糊卡通图案的塑料水杯,以及一本摊开的《食品微生物学》笔记。
吴普同愣了一下。马雪艳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看到他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书,脸上带着寻找座位的焦急。她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微微向他点了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空位。
那一刻,吴普同心里涌起一股混杂着惊讶、感激和温暖的复杂情绪。他走过去,低声问道:“这个位置……有人吗?”
马雪艳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不大:“看你没来,就……用东西占了一下。”
“谢谢!真是太谢谢了!”吴普同由衷地说道,赶紧坐下,将怀里的书放在桌上,仿佛害怕这个宝贵的位置会飞走一样。他能感觉到自己因为匆忙奔跑而有些急促的心跳,以及肩膀上因为抱书而残留的酸胀感。
从那以后,这种默契的“互助占座”便成了常态。如果吴普同先到,他会习惯性地在自己的书包旁边,用一本不常用的书或者草稿纸,为马雪艳占住她那个靠窗的位置;反之,如果马雪艳先到,她也会用她的水杯和笔记,为吴普同守住他后方的角落。他们之间没有明确的约定,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仿佛这是在这片日益紧张的“资源争夺战”中,两个熟悉战友之间不言自明的规则。这种互助,带给吴普同的不仅仅是一个座位,更是一种在冰冷备考季里难得的、实实在在的支撑感。
这种互助,不仅仅停留在占座上。有时,吴普同会遇到一个难以理解的英语长难句,皱着眉头反复琢磨时,偶尔会抬头,看到马雪艳也在对着书本凝神思考。他会犹豫一下,然后轻轻走过去,压低声音请教:“马雪艳,这个句子结构……你能帮我看看吗?” 马雪艳通常会放下笔,仔细看一遍,然后用她清晰的、带着一点衡水口音的普通话,耐心地帮他分析主谓宾、从句关系,虽然她的英语未必比吴普同好多少,但有时旁观者清,她的点拨往往能让吴普同豁然开朗。
同样,马雪艳在啃《生物化学》里那些令人头疼的代谢循环图时,也会偶尔向吴普同求助。吴普同则会调动起他学《动物营养学》时积累的相关知识,尽力帮她梳理逻辑,虽然专业细节不同,但基本的生物化学原理是相通的。在这种极偶尔的、关于学习的简单交流中,两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在孤独奋战中难得的支撑感。他们仿佛是两个在各自战壕里挣扎的士兵,偶尔会探出头,互相递送一点弹药,或者只是确认对方还在,从而获得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他们很少谈论学习之外的事情。彼此的过去、家庭、未来的憧憬,都还是模糊而遥远的背景。他们的关系,纯粹而简单,建立在二号教学楼这片即将被考试风暴席卷的“前线阵地”上,建立在共同应对期末和四级这座大山的巨大压力之下。他们是战友,是彼此在这片寒冬苦海中的一根浮木,相互提供着最实际的位置保障和偶尔的、关乎知识点的火力支援。
夜晚,当教室里的灯光在十一点准时熄灭,两人会和教室里其他坚持到最后的同学一样,收拾起沉甸甸的书包,默默地随着人流走出二号教学楼。室外寒气逼人,与室内因为人多而略显污浊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他们通常会并肩走一段,穿过那片灯光昏暗的小树林,走向宿舍区。路上,话依旧不多,或许会交流一句“今天阅读好难”,或者“明天要早点来占位”,然后便是沉默,各自回味着一天的收获与不足,筹划着明天的复习计划。寒冷的夜风穿透并不厚实的棉衣,让人瑟瑟发抖。但吴普同却觉得,因为身边有这个同样沉默而坚韧的同行者,这条返回宿舍的夜路,似乎不再像以往那般漫长和冰冷。
他们像两只在暴风雪来临前,拼命衔枝筑巢、相互依偎取暖的鸟儿,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和默契的陪伴,对抗着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压力重重的寒冬。四级考试和期末考试,如同两场即将到来的严酷风暴,而他们,正在这风暴眼里,争分夺秒地做着最后的准备。每一次互相占住的座位,每一次简短的学习交流,每一次并肩走过的夜路,都像是在这寒冬里悄然点燃的一簇簇微小篝火,虽然不足以驱散所有的严寒和黑暗,却足以照亮脚下的一小段路,温暖彼此疲惫而坚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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