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天色依旧是那般带着朦胧水汽的灰蓝,院里的公鸡恪尽职守地打着鸣。然而,这寻常的农家清晨,却弥漫着一股不同于往日的、淡淡的离愁。吴普同早早起身,将自己住的那间屋子仔细收拾了一遍,床铺恢复成他来时的模样,书桌上的物品也摆放整齐,仿佛他不曾来过,又仿佛想留下一个井然有序的印象。
马母起得更早,灶房里已经飘出了小米粥的香气,还特意煎了几个荷包蛋。吃早饭时,饭桌上的气氛明显沉默了许多。马母不住地往吴普同碗里夹菜,嘴里反复叮嘱着:“路上一定小心,看好自己的东西。到家了……记得给艳子来个电话,报个平安。”她的目光里,除了惯常的慈祥,更多了几分不舍和牵挂,仿佛即将远行的是自己的子侄。
“阿姨您放心,我都记下了。这几天,真是麻烦您了。”吴普同放下筷子,郑重地向马母道谢。这两日的款待和温暖,他铭记于心。
“不麻烦,不麻烦,你这孩子,太客气了。”马母摆着手,眼睛似乎有些湿润,连忙转过身去盛粥,“以后有空了,常跟艳子回来看看。”
马雪艳则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喝着粥,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她不像前两日那样叽叽喳喳,只是偶尔抬眼飞快地看一下吴普同,眼神里交织着眷恋和即将分离的委屈。
饭后,吴普同背起收拾好的背包,那个装着两只德州扒鸡的纸袋被他小心地提在手里。马母一直送到院门口,看着吴普同,又看看女儿,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路上……慢点。”
“妈,我们走了,我送他去车站。”马雪艳推过那辆二八自行车,声音有些闷。
“哎,好,好。”马母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的土路拐角,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院子。
清晨的土路依旧安静,只有自行车链条规律的“哗啦”声和车轮碾过浮土的沙沙声。马雪艳这次没有坐在后座,而是默默地走在车旁,一只手无意识地扶着车把。吴普同推着车,走在她身边。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离别的沉重像无形的纱幔,笼罩着他们。
不同于来时的好奇与兴奋,回望那条通往村子的土路,吴普同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个陌生的村庄,这个朴实的院落,这位慈祥如母的阿姨,在这短短三天里,给了他一种迥异于校园和西里村的、全新的温暖体验。而身边这个女孩,更是将他生命的一部分,牢牢地系在了这里。
“回去……要经常给我写信。”还是马雪艳先开了口,声音轻轻的,带着鼻音。
“嗯,一定写。”吴普同毫不犹豫地答应,“你也是。还有英语……别想太多了,暑假好好放松,开学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知道了。”马雪艳低低地应着,靠近了他一些,手臂轻轻挽住了他推着车的那只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臂膀上,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些面对分离的力量。
就这样依偎着,慢慢走到了能够搭车去吴桥的那个路口。相比来时,这里等车的人多了几个。两人站在路边,等待着那辆破旧的小面包车。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充斥着不舍。马雪艳紧紧握着吴普同的手,手指冰凉。
面包车终于晃晃悠悠地来了。上车前,马雪艳突然想起什么,对吴普同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她快步向路口不远处一家早早开门的小卖部跑去。
吴普同看着她匆匆跑开的背影,心里一阵酸软。他知道,她是不想让他看到她可能控制不住的眼泪。
很快,马雪艳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晕车药和几个黄澄澄的橘子。她气喘吁吁地把东西塞到吴普同手里,眼神里满是关切:“路上时间长,你容易晕车,记得吃药,难受了就闻闻橘子皮。”
看着她额角细密的汗珠和因为奔跑而泛红的脸颊,吴普同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感动与不舍交织翻涌。他接过东西,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谢谢……我会的。”
挤上拥挤的小面包车,吴普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用力将车窗拉开到最大。马雪艳就站在车窗外,仰着头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让人心疼。
“到了家……给我打电话……”她隔着车窗玻璃,声音模糊地传进来。
“好!你回去吧!”吴普同也大声回应,生怕她听不见。
车子发出一阵沉重的轰鸣,缓缓启动。吴普同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用力向后挥着手。马雪艳也跟着车子跑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直用力地挥着手,身影在扬起的尘土中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模糊的点,彻底消失在视野的拐角。
吴普同颓然坐回座位,心脏像是空了一块,一种强烈的失落感瞬间将他淹没。车窗外的田野、树木飞速后退,来时的路,此刻正以更快的速度远离。他紧紧攥着手里那袋晕车药和橘子,仿佛那是连接他与她之间、此刻唯一的实物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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