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李秀云将一只扒鸡斩开,放在笼屉上加热。当那浓郁的、带着五香味的肉香弥漫在整个堂屋时,连不怎么馋嘴的吴小梅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鸡肉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酥烂脱骨,入口即化,连骨头都透着香酥。一家人围坐在小饭桌旁,就着自家蒸的馒头和凉拌黄瓜,吃得格外香甜。吴普同看着母亲和妹妹满足的表情,觉得一路的奔波和那点晕车的难受都值了。
饭后,吴小梅被戏曲节目吸引,继续守在电视机前。吴建军也从铸造厂下班回来了,看到儿子,黝黑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问了问路上的情况,便坐在门槛上,习惯性地卷起旱烟,默默地抽着,听着妻子和儿女说话,偶尔插一两句关于新房装修用料的话。
夜色渐深,暑气稍退。吴小梅看完电视,打着哈欠回自己屋睡觉了。吴建军也起身,说要去新房工地那边再看一眼,披着外衣出了门。
堂屋里只剩下吴普同和李秀云母子二人。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空气中还残留着扒鸡的余香和淡淡的烟草味。气氛变得有些安静,又有些微妙。
吴普同知道,是时候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的木纹,抬起头,看向正在低头缝补一件旧衣服的母亲,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
“妈……我这次晚回来几天,是……是送一个女同学回她家了。”
李秀云缝补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她在听。那平静的反应,仿佛早已预料。
吴普同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她叫马雪艳,跟我一个学校的,是……是我对象。”说出“对象”这两个字时,他的脸颊有些发烫,但语气是肯定的。
李秀云这才缓缓抬起头,将手里的针线活放下,目光温和地落在儿子脸上,没有惊讶,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沉静的倾听姿态。“哦?是哪儿的姑娘啊?家里……啥情况?”她问得很自然,像是拉家常。
见母亲没有流露出反对或不悦的神色,吴普同的心放下了一大半。他尽量客观地,将自己了解到的马雪艳家的情况说了出来:“她是景县那边的,家也在农村,离咱这儿有点远。她爸……已经不在了,家里就她妈一个人。她上面有个哥哥,在浙江读博士,还有个姐姐,在石家庄工作。”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母亲的脸色。李秀云认真地听着,眼神里流露出些许同情,当听到对方哥哥是博士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杂着惊讶和些许自家难以企及的距离感,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也是个不容易的人家……”李秀云轻声感叹了一句,随即又问道,“那姑娘……人咋样?对你好不?”
提到马雪艳本人,吴普同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语气也轻快了些:“她人挺好的,挺善良,也懂事。对我也……挺好的。”他想起了马雪艳黏人的样子,想起了她偷偷塞给他的晕车药和橘子,想起了她在车站外红着眼睛的模样,心里泛起阵阵暖意,“她妈对我也很好,很和气,就跟……就跟您似的。”
最后这句朴素的类比,让李秀云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她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这些信息,也像是在权衡着什么。煤油灯芯偶尔爆出一个灯花,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过了一会儿,李秀云重新拿起针线,一边缝着,一边用那种特有的、带着农村妇女智慧和包容的语气说道:“你们年轻人在外头上学,互相照顾,处对象,妈理解。只要人正派,对你好,就行。家里穷点富点,都不是顶要紧的,关键是人品。”
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慈爱而带着一丝期许地看着吴普同:“既然处了,就好好处。等有机会了……带回家来,认认门。”
这句话,如同一声温和的钟鸣,在吴普同心中回荡。它代表着母亲的认可,代表着这个家对马雪艳的接纳,也代表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得到了最亲近之人的祝福。一股巨大的暖流和踏实感涌遍全身,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
“嗯!妈,我知道了。有机会……我一定带她回来!”
窗外的月色皎洁,夏虫啁啾。这个夜晚,对于吴普同而言,不仅是一次简单的归家,更是一次情感的交割与新生序曲的开启。家的温暖抚平了旅途的疲惫,母亲的谅解与支持为他朦胧的感情世界注入了坚实的底气。他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家庭的担子,学业的压力,与马雪艳未来需要共同面对的种种,都还在那里。但此刻,坐在生养他的老屋里,听着母亲细碎的叮嘱,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对未来的清晰憧憬。这个暑假,注定会因为这份被家人知晓和接纳的感情,而变得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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