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雨,总带着股洗不掉的土腥气。
云尘蜷缩在祠堂后的柴房角落,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雨水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暗红。他刚满十六岁,身形单薄得像根被雨打蔫的芦苇,唯有那双藏在湿发下的眼睛,亮得有些不合时宜——那是种被摁进泥里,却偏要往天上瞧的执拗。
“废物就是废物,给你三年,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留着你,纯属占我云家的米粮!”
祠堂方向传来云浩的怒骂,中气十足,隔着半座院落都能砸进柴房。云尘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方才在演武场,这位家族嫡子又是“失手”将他打飞,理由是“切磋时不知闪避,碍了嫡长兄的眼”。
云家是青阳城三流修仙家族,靠着祖辈留下的几亩灵田和一本残缺的《引气诀》勉强立足。族中子弟十三岁便可引气,像云尘这样十六岁仍在炼气一层外徘徊的,百年难遇。“废柴”的名头,从他十三岁那年起,就像顶摘不掉的破帽,压得他喘不过气。
柴房漏风,雨水顺着屋顶破洞滴在他背上,凉得刺骨。云尘摸出怀里用油纸包好的半个冷馒头,这是他今日唯一的口粮。刚咬下一口,柴房门“吱呀”被踹开,冷风裹挟着雨丝灌进来,带着三个半大少年的哄笑。
为首的是云浩的跟班云平,手里把玩着根烧火棍,嘴角撇出刻薄的笑:“哟,这不是我们云家的‘大修士’吗?躲这儿啃馒头呢?”
另两个跟班跟着哄笑,其中一个叫云安的,几步蹿到云尘面前,抬脚就往他手里的馒头踢去。云尘早有防备,侧身躲开,馒头却还是滚落在泥水里,沾了层黑污。
“你敢躲?”云安眼睛一瞪,抬手就往云尘脸上扇。
云尘猛地抬头,眼里的执拗翻涌成星火:“我没惹你们。”
“没惹?”云平上前一步,烧火棍戳着云尘的胸口,“你活着,就是惹我们!你以为家主还留着你,是念着那点血缘?不过是看在你娘当年陪嫁的那块破玉佩,说不定还能换两个钱!”
提到母亲,云尘的拳头猛地攥紧。他娘是十年前病逝的,临终前将一块温热的墨玉塞进他手里,说这是云家祖传之物,能保他平安。这些年,无论日子多苦,他都贴身戴着,玉佩被体温焐得愈发温润,成了他在这冰冷家族里唯一的慰藉。
“拿出来看看呗?”云安嬉皮笑脸地伸手就去扯云尘脖子上的玉佩,“说不定是什么宝贝,能让你这废物开窍呢?”
云尘像被踩了尾巴的狼,猛地拍开他的手,嘶哑道:“不准碰!”
“嘿,还敢动手?”云平火了,烧火棍带着风声砸向云尘的胳膊。“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云尘压抑的痛呼,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但他死死护着胸口,那里的玉佩隔着湿透的衣襟,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敬酒不吃吃罚酒!”云平骂了句,抬脚就往云尘小腹踹去。这一脚又快又狠,云尘被踹得蜷缩在地,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平哥,别打残了,家主那边不好交代。”云安拉了拉云平,目光落在云尘胸口那块被血染得发暗的玉佩上,舔了舔嘴唇,“不过这玉佩……看着倒像个老物件。”
云平眼珠一转,蹲下身,伸手就去解云尘脖子上的绳结:“废物不配戴祖传之物,先交上来给浩哥保管!”
云尘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手指抠进泥地里,指甲缝里全是血和土:“那是我娘留的……不准抢……”
“还敢犟!”云平不耐烦了,一拳砸在云尘额头上的旧伤处。
“嗡——”
剧痛炸开的瞬间,云尘感觉胸口的玉佩猛地发烫,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他下意识地死死攥住玉佩,指腹触到玉佩背面那些从未留意过的细密纹路,仿佛有电流顺着指尖窜进脑海。
“啊!”
云平突然惨叫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猛地缩回手,只见他的指尖焦黑一片,还冒着丝丝白烟。“邪门了!这破玉怎么回事?”
另外两人也吓了一跳,再看地上的云尘,只见他双目紧闭,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胸口的玉佩正散发着淡淡的青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平哥,他、他这是怎么了?”云安有些发怵。
云平又惊又怒,却不敢再碰玉佩,狠狠踹了云尘一脚:“装神弄鬼的废物!走,告诉浩哥去,就说这废物偷藏邪物!”
三人骂骂咧咧地走了,柴房门敞着,雨水依旧往里灌。
云尘意识沉浮,像在惊涛骇浪里漂流。脑海中,无数金色的文字凭空浮现,扭曲、组合,最终化作一篇古朴的经文,悬浮在意识深处——
“天地玄黄,九窍为纲。灵体初开,万象可藏……《九窍分身诀》残卷,九窍灵体者可修……”
九窍灵体?
云尘的意识被这四个字狠狠撞了一下。他想起族中典籍记载,修仙者体质分凡体、灵体、圣体,而九窍灵体是传说中的至尊体质,九窍通透,能容纳天地万法,只是亿万中无一,早已绝迹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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