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标会掀起的风浪,在清水乡政府这口不算大的池塘里,余波荡漾了好几天。
林望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走廊里相遇,同事们脸上的笑容热络得有些刻意,递过来的香烟也勤快了许多,只是那笑容背后,眼神里总夹杂着几分探究和敬畏,像是在观察一个刚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不确定是否还咬人的猛兽。
他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名人”,一个以一己之力,将不可一世的马乡长拉下马的狠角色。
林望对此心如明镜。他照旧准时上下班,见了谁都客气地点头微笑,泡一杯淡茶,看一整天的文件。他知道,自己头顶上那圈若有若无的[羽翼渐丰]光环,在别人眼里或许是荣耀,但在书记刘建国那里,却是一道需要时刻提防的警示。
刘建国那手“制衡之术”玩得悄无声息。他开始在各种会议上,有意无意地夸赞副乡长李德福工作踏实、经验老道,并将一些原本不那么重要的、却容易出彩的琐碎工作交给他。李德福头顶那枚[受宠若惊]的标签,每次见到刘建国,都会像被打了气的灯笼一样,亮堂几分。
这根看不见的缰绳,刘建国已经悄然套了上来。林望并不反感,甚至觉得有些理所当然。官场本就是一局动态的平衡棋,有人落子,就得有人应手。他若真天真到以为一场胜利就能换来绝对的信任,那才是最大的愚蠢。
与其在办公室里等着棋局变化,不如自己走出去,看看这盘棋的棋盘到底有多大。
秋意渐浓,乡里组织干部下村走访,了解秋收后的情况。林望主动请缨,去最偏远的几个村子。刘建国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大手一挥便批准了。看着林望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消失在乡政府大门口,刘建国端着茶杯,站在窗前,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多跑跑,多看看,才知道这清水乡的水,到底有多深。
自行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扬起一路尘土。林望并不急着赶路,他一边骑,一边观察着路边的田地和村庄。情绪图谱系统在他眼中,将这个看似平静的乡野,解析成了一幅幅生动的数据图。田埂上歇脚的老农,头顶是[丰收喜悦]夹杂着对粮价的[忧虑];村口晒太阳的妇人,聊着东家长西家短,头顶飘着一片[闲适]和[八卦]。
当他路过清水乡中学时,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所很有年代感的学校。院墙是斑驳的红砖砌的,墙头长满了杂草。操场还是泥土地,唯一的篮球架子,篮板已经开裂,篮筐歪歪扭扭,像个认输的老头。
读书声,就是从操场正对着的那栋三层高的教学楼里传出来的。
那栋楼,像一个病入膏肓却还在苦苦支撑的老人。灰黄色的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砖石。窗户的玻璃也缺了好几块,用塑料布和硬纸板胡乱地堵着。最让林望心头一紧的,是教学楼的墙体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缝。
有的细如蛛网,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整个墙面;有的则粗如手指,像一道道丑陋的疤痕,狰狞地撕裂了建筑的皮肤,仿佛下一秒,整栋楼就会不堪重负地呻吟一声,然后轰然倒塌。
林望停下车,皱着眉头,推车走了进去。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人,正拿着一把大扫帚,清扫着操场上的落叶。他扫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林望认得他,是乡中学的校长,姓王,一个在清水乡干了一辈子教育的老人。
“王校长。”林望走上前,轻声打了声招呼。
王校长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林望:“是……林主任吧?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挤出一丝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林望能清晰地看到,在王校长头顶,两枚标签正散发着灰暗的光芒。一枚是[忧心忡忡],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另一枚,则是更加绝望的[求助无门]。
“下村路过,听见读书声,就进来看看。”林望的目光,落在那栋危楼上,“校长,这楼……”
提到这栋楼,王校长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肺里的浊气全都吐出来。他放下扫帚,走到墙边,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一道粗大的裂缝,眼神里满是痛心和无奈。
“危房了。”王校长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语气说道,但林望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颤抖,“去年县里的鉴定就下来了,D级危房,建议立即停止使用。”
“那怎么还让孩子们在里面上课?”林望的心沉了下去。
“不上课,去哪儿呢?”王校长苦笑了一下,转过身,靠在墙上,仿佛这面危险的墙,才是他唯一的依靠。“乡里就这么一所中学,七个年级,四百多个娃。不停课,家长们骂我们不负责任。停了课,家长们更要闹翻天,娃的前程谁来担?我跟乡里、跟县里,报告打了十几份,嘴皮子都磨破了。每次都说‘研究研究’,‘正在想办法’……可这钱,就是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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