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锦囊暗易七夕殇
剑宗越煞带来的阴云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散去,反而如同悬在药修宗头顶的利剑,让整个宗门的气氛持续紧绷。排查仍在继续,虽未波及所有弟子,但人人自危,往日闲适的药圃与丹房也蒙上了一层压抑的阴影。
农小园在符焦“寸步不离”的看护下,如同被缚住了翅膀的雀鸟,终日惶惶。她既要强装镇定,避免露出任何马脚,又要忍受内心对越煞追查的恐惧以及对那夜荒唐的羞耻煎熬。唯一能让她稍感慰藉的,便是埋头于药草之中,让熟悉的药香暂时麻痹纷乱的心绪。
转眼间,七夕将至。
宗门内压抑太久,几位长老商议后,决定依循旧例,举办一场小型的七夕夜宴,意在冲淡连日来的紧张,也让弟子们稍作放松。消息传出,年轻弟子们中间总算泛起些许火气。
符焦似乎也格外重视这次宴会。农小园有好几次看见他躲在回廊角落,低着头,手里拿着针线,笨拙又认真地绣着什么,嘴角还噙着一丝难得的、略显羞涩的笑意。每次她一靠近,他便像是受惊的兔子般,慌忙将手里的东西藏进袖中,顾左右而言他。
农小园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加速跳动。
七夕……乞巧……互赠信物……
她想起往年,符焦总会缠着她,要她帮他绣个香囊或是帕子,好拿去和师兄弟们炫耀师姐的手艺。而今年,他这般神秘羞涩……莫非?
一个不敢深想,却又忍不住期待的念头悄然滋生。或许,师弟他……并非全然无意?或许那日毒林外的维护,并不仅仅是同门之谊?
她被这个念头搅得心绪不宁,连日的恐惧似乎都被冲淡了些许。鬼使神差地,她也翻出了最好的丝线,选了一块月白色的软缎,熬了两个夜晚,指尖被针戳破了好几次,精心绣制了一个繁复的锦囊。囊身绣的是并蒂莲花的图样,寓意不言自明,角落里还用细密的针脚绣了一个极小的“园”字。
她将锦囊贴身收着,怀着一丝隐秘的期盼与巨大的不安,等待着七夕之夜的到来。
夜幕降临,药修宗议事殿前的广场上挂起了各色灯笼,虽不奢华,却也温馨热闹。瓜果茶点陈列,丝竹声轻轻流淌。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低声谈笑,暂时忘却了门外的威胁。
农小园坐在一个不甚起眼的角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符焦的身影。他今日换了一身崭新的青色弟子服,头发也用玉簪仔细束好,显得格外精神。他正与几个相熟的师兄弟说笑,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广场入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农小园的心跳得更快了,手心里攥着的那个月白锦囊已被汗水微微浸湿。
终于,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个女弟子笑语嫣然地结伴而来,其中一人尤为醒目,正是小师妹云芷。她身着浅粉衣裙,梳着可爱的双丫髻,眼眸灵动,笑容甜美,在灯笼暖光下显得娇俏可人。
符焦的眼睛瞬间亮了,几乎是立刻抛下了身边的师兄弟,快步迎了上去。
农小园远远看着,只见符焦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递到云芷面前。那是一个绣工略显粗糙却明显用了心思的赤红色锦囊,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一对交颈的鸳鸯。
“云、云师妹,”符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和期待,隔着些许距离,农小园依旧能听清,“这个……送给你。七夕安康。”
云芷先是一愣,随即掩嘴轻笑,脸颊飞起两抹红晕,大大方方地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翻看:“呀,是符师兄自己绣的吗?真好看!谢谢师兄!”
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起哄声。符焦挠着头,笑得见牙不见眼,脸上是农小园从未见过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嗡——
农小园只觉得一股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周围所有的声音——笑语、丝竹、风声——都瞬间远去,变得模糊不清。她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个刺眼的赤红色锦囊上,以及符焦那毫不掩饰的、充满爱慕的眼神上。
原来……他深夜偷偷练习针线,那般神秘羞涩,全是为了云芷师妹。
原来……他所谓的“寸步不离”的保护,真的仅仅只是同门之谊,甚至可能……只是责任或怜悯。
那她怀中这个绣着并蒂莲、藏着少女心事的月白锦囊,又算什么呢?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蔓延开来,伴随着巨大的难堪和羞耻。她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戏子,在台下自作多情地演完了全场,却发现观众的目光从未落在自己身上。
她猛地低下头,慌乱地将那个月白锦囊塞回袖袋最深处,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指尖触碰到的细腻绣纹,此刻只觉得无比讽刺。
“师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符焦不知何时注意到了她,带着一脸轻松的笑意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巧笑倩兮的云芷,“看,云师妹收下我送的锦囊了!”他语气里满是炫耀和开心,丝毫未察觉农小园惨白的脸色。
农小园抬起头,极力想挤出一个表示祝贺的笑容,嘴角却僵硬得不听使唤。她的目光掠过符焦,落在他身旁的云芷身上,小师妹正好奇又友善地看着她。
“很……很相配。”农小园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像是砂纸摩擦,“恭喜师弟。”
符焦似乎还想说什么,农小园却猛地站起身:“我……我有些头晕,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先回去歇息了。”
不等符焦回应,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逃离那片灯火通明、笑语喧哗之地,将自己投入冰冷的、无人注意的黑暗之中。
背后的热闹与她无关。那精心准备的锦囊,如同她未曾说出口便已夭折的心事,沉重地坠在袖中,也坠在了心尖上。
原来情之一字,比那毒林的瘴气更能伤人于无形。
她孤身走在清冷的回廊下,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方才因符焦而起的些许悸动,此刻已彻底冷却,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失落和更深重的茫然。
而远在客院的方向,一股冰冷的、因宴席酒气而似乎愈发躁动不稳的剑意,正在无声地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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