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的天刚亮，沈砚之就蹲在周营外的老柳树下，雪落在他的棉帽上，很快就积了一层。
他盯着营西院的窗户，心里像揣着只兔子，跳得厉害。
昨天面具人说青黛会在窗边放野梅，他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手里的玉佩是真的，那是他去年亲手给青黛系在腰间的，她说要戴一辈子。
辰时刚过，西院的窗户被推开，一个穿蓝布裙的身影探出来，手里拿着枝野梅，轻轻放在窗台上。
沈砚之的呼吸猛地停了，是青黛。她瘦了好多，脸色苍白，头发用根木簪挽着，还是他以前给她买的那根。
他想喊她的名字，可刚张开嘴，就看见顾衍从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碗药，递给青黛。
青黛接过药碗，没喝，反而把碗放在窗台上，声音隔着风雪传过来，带着点哑：“顾衍，你真要把矿脉图给周司令？”
顾衍站在她身边，穿着军阀的军装，肩上的军衔是少校，可他的眼神却没了以前的爽朗，只剩下疲惫：“青黛，别管这些，好好喝药。”
“我不管？” 青黛突然提高声音，手里的药碗摔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砚之哥还在外面，你把他当仇人，把玄卦门当筹码，你忘了师父怎么教我们的？忘了我们三个在八卦镜前发的誓？”
顾衍的身体僵了下，弯腰去捡瓷片，指尖被划破，血滴在雪地上，像朵小红花：“我没忘，可现在……”
“可现在你只想着荣华富贵！” 青黛打断他，从发髻上拔下银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要是敢把矿脉图交出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沈砚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摸向腰间的短刀，刚要冲出去，就被一只手拉住了。
是昨天的面具人，还是戴着青铜面具，手里拿着个新的木偶，是青黛的模样，簪子抵着脖子。
“沈公子别急，” 面具人的声音沙哑，“顾衍要是真要害青黛，就不会每天给她送药，也不会把她安排在西院 —— 周营里只有西院，能看见外面的老柳树，是顾衍特意选的。”
沈砚之盯着戏台子上的木偶，又看向营里的青黛。
顾衍已经夺下了银簪，眉头皱得很紧：“你别闹，我有我的打算。” 青黛别过脸，眼泪掉在雪地上：“你的打算就是背叛？顾衍，我以前怎么没看清你是这种人。”
顾衍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转身走了，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老柳树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沈砚之看不懂的情绪。
“看到了？” 面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顾衍在演戏，演给周司令看，也演给你看。他要是不装得狠点，周司令就会对青黛下手，也会对玄卦门的弟子下手。”
沈砚之攥着拳头，指节泛白：“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误会他？”
“因为周司令的人，一直在盯着你，” 面具人从怀里摸出张照片，是沈砚之在驿站的样子，背后写着周司令的名字，“顾衍要是告诉你真相，你俩都得死。他把矿脉图藏在八卦镜里，就是怕你冲动，坏了大事。”
沈砚之看着照片，心里像被针扎了下 —— 原来这三个月，顾衍不仅要应付周司令，还要盯着跟踪他的人，他却到处说顾衍忘恩负义，甚至想过要杀了顾衍。
“周司令今天下午要去破庙，说是要和顾衍谈矿脉的事，” 面具人把木偶放进筐里，“你要是想知道真相，就去破庙，不过得带上你的‘离’卦镜 —— 只有两块镜子合在一起，才能让顾衍的戏，演到最后。”
沈砚之回到破庙时，里面已经布置好了戏台，台上放着三个木偶，分别是他、顾衍和青黛的模样。
他摸出怀里的 “离” 卦镜，放在戏台中央，镜面朝上，映着屋顶的破洞，雪从洞里飘进来，落在镜面上，瞬间就化了。
下午时分，周司令的队伍来了，马蹄声踏碎了雪，周司令穿着貂皮大衣，手里拿着枪，顾衍跟在他后面，手里握着那半块 “坎” 卦镜。
“顾少校，矿脉图呢？” 周司令踹了脚庙门，声音粗哑，“别跟老子耍花样，不然青黛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顾衍走到戏台前，看了眼中央的 “离” 卦镜，眼底闪过一丝光：“司令别急，矿脉图在镜子里，不过得两块镜子合在一起才能显出来。沈砚之，你该出来了吧？”
沈砚之从神像后面走出来，手里握着短刀，盯着顾衍：“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顾衍笑了笑，是这半年来沈砚之第一次见他笑，却比哭还难看：“我要是不知道你在这，怎么给周司令演这出戏？”
他突然把 “坎” 卦镜扔过来，沈砚之伸手接住，两块镜子刚碰到，就发出一阵刺眼的光，映得整个破庙都亮了。
镜面里突然出现了画面 —— 是三年前，祁连山的山贼闯进玄卦门，沈砚之被山贼的刀架在脖子上，顾衍冲过来，替他挡了一刀，血溅在八卦镜上，就是现在 “坎” 卦镜上的血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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