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里的空气又沉又闷。九门的人三三两两地站着,说话声压得极低,混着窗外飘进来的哀乐,更显得人心浮动。
当老管家引着人跨进门时,满厅的目光“唰”地一下全扫了过来。
湄若走在最前面,素色旗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地面。
她脸上还带着点未脱的稚气,下颌线柔和得像被春水浸过,可那双眼睛抬起来时,却亮得惊人,像藏着两柄没出鞘的刀,落在谁身上,谁就觉得后颈一凉。
厅里静了一瞬。
九门的这些老狐狸,哪个不是看人看了大半辈子?
可此刻望着湄若,却都在心里打鼓——这张脸看着眼熟,像在哪里见过,又偏生想不起来。
是哪个世家的小姐?还是哪个隐世门派的传人?
更让人犯嘀咕的是她的年纪。瞧着不过二十出头,嫩得像刚摘的桃,可那气度却稳得吓人。
走进这满是九门长辈的偏厅,脚步没半点虚浮,眼神没半分怯场,仿佛不是来吊唁,而是来赴一场寻常家宴。
能被老管家请进偏厅的,都是跟解九爷交情过命的。
有人在心里嘀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可九门的人,啥时候见过这号人物?
老管家是跟着解九爷走南闯北的老人,眼高于顶,寻常权贵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可此刻他引着湄若,腰弯得恰到好处,脸上的皱纹里都透着恭敬:“小姐,您坐这儿。”
他指的位置,挨着二月红,就在解雨臣旁边。
这一下,厅里的目光更复杂了。
那位置?二月红是什么身份?九门里能跟他平起平坐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这姑娘年纪轻轻,凭什么坐那儿?
可没人敢出声质疑。老管家伺候解九爷一辈子,最是懂规矩,他敢把人往那儿引,就说明这姑娘的分量,比他们想的要重得多。
湄若没看周围的眼神,径直走到那位置坐下。
旗袍的开叉在膝盖处停下,露出的小腿线条利落,没半分拖泥带水。
她刚落座,身后的白安和若水就往她身后一站,像两尊门神,不说话,却自带一股寒气。
这时候,九门的人才注意到若水。
“那不是麒麟公司的若水吗?”有人低低惊呼一声,手里的烟杆差点掉地上。
麒麟公司这几年在道上名声鹊起,做事狠辣,路子野,没人知道背后老板是谁。
只知道对外主事的是个叫若水的女人,手段硬得能让老牌势力都忌惮三分,所有想动麒麟公司的人非死即伤。
可此刻,这位能让人噤若寒蝉的若水,居然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姑娘身后,眼神平视前方,连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这说明什么?
这姑娘才是麒麟公司真正的当家人!
解连环(假扮的吴三省)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他是解九的亲儿子,自认为对父亲的人脉了如指掌,可他怎么从没听过,父亲什么时候跟麒麟公司扯上了关系?
还把这位幕后老板请成了上宾?
霍仙姑的凤眸眯了眯,指尖在旗袍盘扣上划了划。
她派人查过麒麟公司,查到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皮毛,像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迹。
现在看来,这公司的水,比她想的要深得多。
半截李坐在轮椅上,脸色更沉了。
他最恨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总觉得对方藏着掖着,没安好心。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怕是已经让人把这姑娘“请”出去问话了。
吴老狗摸着怀里的狗,那只通人性的狗此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尾巴夹得紧紧的,显然是感受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
湄若身上的血脉,随着给白安提升的时候,她也在给自己提升,现在大概有40%的麒麟血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姑娘身上的气场,只是微露就已经吓破他怀里狗的胆了,不简单。
唯有二月红,依旧端坐在那里,只是眼角的余光在湄若身上落了一瞬,又平静地移开。
他边上的解雨臣却悄悄抬起头,望了湄若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小手把孝衣的衣角攥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张启山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湄若脸上停了片刻,又扫过站在她身后的若水,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清明。
麒麟公司……麒麟……
他想起那些资料,张麒麟被救出以后,查到的踪迹,想起资料里提过的,他那个姐姐……
张启山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拐杖头,龙头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是了,这眉眼,这气度,像极了张家那股子刻在骨子里的冷硬。
还有那姓氏——张湄若,说不定不是化名,麒麟公司的名字,已经把根脚露了大半。
“这位小姐看着面生,”张启山的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不知跟解九爷是何交情?”
这话一出,厅里更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湄若身上,等着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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