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嘴唇翕动,最终颓然垂下手臂,浑浊的老眼再也找不到一丝焦距。
他一辈子的医道,碎了。
李信收回目光,不再去看这个被现实击垮的老郎中。
他需要给这三千汉骑一个明确的目标,一个凝聚人心的方向。
绿洲,就是摊牌的时机。
“张小虎,王大石。”
李信的声音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传令下去:所有什长以上军官,还有…让每个什里推举一个能说话的兵,无论军阶,一炷香后,到我这里来议事。”
命令下达,绿洲中一阵小小的骚动。
什长以上军官好理解,但让普通士兵推举代表来议事?
这可是闻所未闻。
军官们面面相觑,普通士兵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将军…这…让兵崽子们来议事?”
一个百夫长忍不住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困惑和不以为然。
“这不合规矩吧?军国大事…”
李信抬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规矩?”
“我们现在是什么?是丧家之犬。”
“规矩能让我们活下去?能告诉我们该往哪去?”
“听听弟兄们怎么想的,有什么不好?”
“难道他们不想活命?不想知道未来在哪?”
百夫长被噎住,讪讪退下。
士兵们则窃窃私语起来,眼神中多了几分好奇和…微弱的希冀。
推举开始了,每个小小的群体都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最后推举出他们眼中最敢说话或者最年长有见识的人。
一炷香后,篝火旁。
近四百人围成一个大圈,内圈是百夫长、千夫长等军官,外圈则是那些被推举出来的士兵代表。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神情紧张,局促不安地站着,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气氛有些凝滞,所有人都看着李信。
李信环视一圈,开门见山,声音清晰。
“弟兄们!”
“我们暂时甩开了追兵,有了这绿洲喘息。”
“但喘过气之后呢?”
“我们是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荒漠里乱撞,直到饿死、渴死、病死,或者被追上杀死?”
“还是…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今天叫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我们三千汉骑,离开准噶尔汗国,杀了噶尔丹,已是死路。”
“但死路之外,未必没有活路。”
“活路怎么走?往哪走?”
“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说错了,不怪罪。”
沉默。
军官们互相看着,士兵代表们更是紧张地低着头,没人敢第一个开口。
打破军中森严等级,让最底层的人说话,这本身就是一场无声的变革。
“将军…”
终于,一个角落里响起一个带着浓重陕西口音、有些发颤的声音。
是王大石,那个敦实的后勤老兵,此刻他涨红了脸,被旁边的士兵推搡着站了起来。
他不敢看李信,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沙地,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俺…俺没啥大见识…就想问…俺们…还能回家吗?”
“俺闺女…俺闺女还不到十岁…被准噶尔那帮畜牲掳走的时候…哭着喊爹…”
“俺…俺现在每天晚上闭眼…都听见她哭…”
“俺娘也是被他们逼着运粮…活活累死在半道…”
“俺家…整个村子都没了…就剩俺一个…”
王大石的哭诉,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压抑已久的闸门。
“俺也是!俺媳妇被一个千夫长抢走了,俺爹去理论,被活活打死!”
“俺弟弟才十五岁,就因为顶撞了一句,被拖在马后面跑,皮都磨没了…”
“回家?家早没了!地都被占了,回去也是个死!”
“可不回去,我们能去哪啊…”
“呜呜呜…”
压抑的哭声,绝望的低吼,愤怒的咒骂,瞬间连成一片。
群情激愤到了顶点。
对家乡的思念,对亲人的担忧,对掳掠者的刻骨仇恨,在此刻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怒火。
李信猛地站起身。
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回家?”
李信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一种悲怆的嘲讽,瞬间压过了所有悲泣。
“回到哪里去?”
“回到那个把我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当作猪狗牛羊一样贩卖、驱使、屠戮的准噶尔汗国吗?”
他扫过每一张悲愤的脸。
“王大石!”
“你的闺女在哪?”
“在哪个贵族的帐篷里当奴隶?还是在哪处矿坑里累死?”
“赵老栓!”
“你河南老家的村子,还有活人吗?”
“回去给谁收尸?给谁上坟?”
一连串直刺心肺的质问,让所有人哑口无言,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
“我们回不去了!”
李信斩钉截铁,声音带着一种撕裂黑暗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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