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青石古道,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将大理国都的繁华喧嚣远远抛在身后。
王语嫣透过半卷的纱帘,凝望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致。葱郁的田野如同碧绿的绒毯铺展至天际,远山在薄雾中显出黛色的轮廓,炊烟从散落的村寨袅袅升起,一派宁静祥和的南国风光。
王语嫣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摊在膝头的一本泛黄古籍——《经络气海论》。
这些日子,她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沉浸在对人体奥秘的探索中。
“夫君亲见金人蛮兵之力…那是纯粹的、打破常理的肉身伟力。”她黛眉微蹙,心中念头急转,“寻常内力修炼之法,纵是天才,非数十年苦功,难臻宗师化境,更遑论抗衡那等非人存在…天龙战队所需,是能速成而根基不损、潜力无穷之法门…”
王语嫣纤细的手指在书页复杂的经络图上划过,试图找到某种捷径,某种打破常规的可能。
斜倚在对面软枕上的洛十九,正闭目养神。长刀随意地横在膝头,刀鞘古朴,隐隐透出一股沉寂的锐意。她的呼吸绵长而深邃,周身气息内敛,如同蛰伏的火山。车辙每一次颠簸,都未能让她有丝毫晃动。宗师境中期的修为,让她对周遭一切保持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洞察。
“挑选种子…筋骨、悟性、心性…”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些许玩味,“没经历过生死边缘的挣扎,再好的苗子也是温室里的花。不知王爷的眼光如何…若尽是些只知苦练的木头,那便无趣了。”
她的思绪飘忽,仿佛在筛选着记忆中那些曾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潜力的面孔。
段无咎骑着墨玉狮子般的骏马,行在车队最前方。玄色便服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姿,连日奔波的风尘并未掩盖那份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反而更添几分洗练。
段无咎目光沉静地扫过道路两旁辛勤劳作的农人、嬉戏的孩童、赶着牛车的老汉。每一次目光的掠过,都蕴含着常人难以察觉的审视。“根骨是否匀称?气血是否旺盛?眼神是否灵动?性情是坚韧还是油滑?”他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虽未刻意探查,却已能隐隐感知到方圆数十丈内生灵的气息强弱与特质。这是他在蓟州血战后精神力自然增长的结果。
“金蛮之力,源自血脉深处某种未知的异变…凡俗武学难撼其锋…”困龙滩那铺天盖地的重拳、撕裂空气的爪影、以及同袍在绝对力量下化为血泥的惨烈景象,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心头,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大理必须有自己的‘异变’!天龙战队的种子,必须能在最短时间内,激发出超越凡俗的潜力!哪怕…过程极端!”
他握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瞬,眼神更加锐利。“昂——!”一声低沉、悠远、仿佛来自远古的钟鸣,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绿意,在群山之间回荡,涤荡心神。车队缓缓停下。
前方,一道仿佛亘古存在的巨大石阶,如同天梯般延伸向上,消失在缭绕的云雾深处。石阶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片恢弘古朴的殿宇群落,琉璃瓦在云隙透下的阳光下闪烁着庄严的金光,飞檐斗拱如同苍鹰展翅,欲破云而出。正是大理武学圣地、段氏皇族根基所在——天龙寺!
一股难以言喻的庄重、肃穆、厚重如同山岳般的气息,从石阶上方弥漫而下,笼罩了整个车队。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那股沉淀了数百年香火、无数高僧大德禅心佛韵的气息,依旧让所有人,包括段无咎在内,都不自觉地肃然起敬,心中升起虔诚之意。
“好一座佛国净土!”王语嫣推开车门,望向那云端寺宇,美眸中异彩涟涟。她虽精研百家武学,对佛门典籍亦有涉猎,但亲身感受这天龙寺的磅礴气象,依旧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寺中蕴含的武学典籍与禅宗智慧,对她而言,是难以抗拒的宝藏。
洛十九不知何时已站在车辕上,抱刀而立。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那股无处不在的“势”。这股“势”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无数代高僧精神意念与天地自然交融后自然形成的场域。在这种场域中,任何戾气与杀意都会被无形地消弭、净化。
“有点意思…”她低语,眼中慵懒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真正强大对手时才有的慎重与审视。
此刻,石阶之上,云雾微动。七道身影如同从画中走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视野之中。为首者,身披大红织金袈裟,手持九环锡杖,宝相庄严,正是天龙寺方丈本因大师。他身后,本观、本相、本参三位“本”字辈高僧并列而立,气息渊渟岳峙。再后,则是三位胡须花白、气息更为内敛深沉、辈分尤在“本”字辈之上的长老。七位高僧,代表着天龙寺当下最核心、最顶尖的力量。此刻,他们联袂出迎,立于石阶之巅,目光平和而深邃地望向下方的段无咎一行。没有华丽的排场,没有喧嚣的迎接,这无声的现身,本身就是天龙寺给予段氏嫡脉、当朝太子、更是武道宗师段无咎的最高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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