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童姥那樱花色的唇瓣,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带着三分慵懒七分冰冷的弧度。她并未立刻询问无崖子之事,反而用那珠玉相击般的嗓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轻飘飘地开口:
“呵…段掌门?果然…好大的排场,好艳的福气。”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中,如同冰针刮过耳膜,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讥诮。 “难怪我那无崖子师弟,放着聋哑谷的基业不顾,也要将掌门之位和七宝指环,传给一个入门不过数载的‘关门弟子’。”她特意在“关门弟子”四字上加重了语气,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段无咎和众女之间流转,“原来段掌门深谙我逍遥派‘逍遥’二字的真谛,这‘道侣’人选,倒是网罗得周全,环肥燕瘦,各具风情。看来段掌门不仅天赋异禀,在‘御下’之道上,更是青出于蓝,远胜我那位…不解风情的师弟呢。”
这番话说得极尽刻薄,直指段无咎借女色上位,贪恋欢愉,更是影射无崖子识人不明。言语间的冰冷讥讽,如同万载寒冰,瞬间让本就冰冷的大殿温度骤降!
“你!”木婉清性子最烈,闻言俏脸含煞,柳眉倒竖,下意识就要按剑,却被段无咎一个眼神制止。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这老妖婆!胡说八道什么!’
王语嫣脸色也微微一白,她博览群书,心思玲珑,立刻听出李秋水话中的多重讥讽与试探,心中又羞又怒,却强自忍耐,低声道:“前辈误会了…”
蓝小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牵动内伤,又咳出一口血丝。
段无咎面色沉静如水,仿佛那刺骨的讥讽只是拂面微风。他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将众女护在身后半步,隔绝了大部分来自李秋水的精神威压。他对着寒玉莲座上的身影,再次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晚辈之礼,声音沉稳有力,不卑不亢:
“弟子段无咎,拜见大师伯。师伯说笑了。弟子身后诸位姑娘,皆非逍遥派中人。王语嫣姑娘,乃曼陀山庄传人,熟读天下武学典籍,于聋哑谷魔劫中相助良多;蓝小蝶姑娘,乃蝶谷传人,医术通神,为救同道几度重伤;叶蝉衣姑娘,身世坎坷,心地纯善,在苗疆救死扶伤,是苗疆医仙传人;木婉清姑娘、钟灵姑娘,皆乃大理段氏故人之后,侠义心肠;马芊芸乃大宋郡主身份,更是精通商贾之道,对弟子事业多有照拂指点。聋哑谷遭逢巨变,魔焰滔天,九死一生,她们皆因义气与机缘,随弟子同闯魔穴,共赴灵鹫,一路扶持,患难与共,弟子心中唯有爱慕、感激与敬重,绝无半分亵渎轻慢之意。”
段无咎这番话,清晰明了,点明众女身份来历以及与自己的关系,更强调了她们在魔劫中的付出与义气。他语气诚恳坦荡,目光清澈,毫无躲闪。
童姥那双深潭寒眸微微眯起,慵懒的笑意不变,眼底的冰冷与审视却更深了几分。她似乎对段无咎的辩解不置可否,目光再次扫过众女,尤其在段无咎说话时,王语嫣眼中流露出的信赖与情愫,木婉清虽然别过脸却下意识护住钟灵并靠近段无咎的姿态,蓝小蝶虚弱却坚定的眼神,叶蝉衣懵懂中带着依赖的目光…尽收眼底。
‘感激敬重?患难与共?’ 童姥心中冷笑,‘无崖子啊无崖子,你挑的这个传人,本事没见多少,这招蜂引蝶、让女子死心塌地的本事,倒是比你当年…更胜一筹!’ 她心中那份因无崖子之死而翻涌的复杂情绪,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化作了对眼前这个“风流”师侄的冰冷讥嘲。
“哦?皆是红颜知己,侠义巾帼?”童姥轻笑一声,声音愈发慵懒魅惑,却也更冷,“倒是本座眼拙了。段掌门魅力非凡,能让如此多才貌双绝的奇女子,甘冒奇险,追随左右,闯那十死无生的魔窟,攀这飞鸟难渡的天山…这份‘感激敬重’,当真是感天动地,情深义重啊。”
她刻意拉长了“情深义重”四个字,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目光转向气息奄奄的苏星河,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与…悲痛? “苏星河,你来说!聋哑谷…我那无崖子师弟…到底如何了?!他…当真…死了?!”最后几个字,那深入骨髓的冰冷之下,终于泄露出了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苏星河被其弟子搀扶着,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被李秋水那蕴含着恐怖精神压迫的目光直视,又被问及恩师惨死,巨大的悲痛如同决堤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心防。他老泪纵横,枯瘦的身躯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点头,浑浊的泪水大颗大颗砸落在冰冷的寒玉地面上,瞬间凝结成冰珠。
段无咎见状,心中沉痛,再次上前,沉声道:“师伯息怒。恩师他…确已仙逝!”
他迎着天山童姥那瞬间变得如同极地风暴般恐怖的目光,毫无惧色,清晰而沉重地,将聋哑谷魔劫的经过,丁春秋的背叛,萨满兀立格的邪法,魔井死气的爆发,以及无崖子最终以自身为阵眼,发动“八方寂灭”大阵,与魔井同归于尽的悲壮惨烈,一一详述!他的声音带着沉痛的力量,回荡在空旷冰冷的大殿中,描绘着那毁天灭地的场景,那燃烧生命守护苍生的决绝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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