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若枯,金银花必焚。春风度关,百花杀。”
七 解药
忍冬回到师大宿舍,推门就闻到一股苦腥。娜塔莎穿男式衬衫,袖口沾满血,正俯身给一名赤膊少年清创。少年左肩被子弹犁开一道沟,肉芽外翻,却咬紧布巾不吭声。
“哪来的?”忍冬放下吗啡。
“西直门,夜跑的学生。”娜塔莎声音沙哑,“宪兵追到天安门,说他散发传单。”
忍冬剪开少年裤脚,露出小腿一排疮疤——那是“忍冬毒”慢发的皮下结节。她愣住:“他用过我的毒?”
娜塔莎点头:“两个月前,他替交通队送火柴盒,被搜身,情急吞了毒囊。剂量轻,我给他排过两次,还剩一点根。”
忍冬深吸一口气,把二十支吗啡全推到她面前:“给他用,也给你用。排完这次,别再碰我的毒。”
娜塔莎蓝眼睛浮起一层雾:“你呢?”
“我春天就要发芽,不需要药。”
八 钟点
子夜,前门大街戒严。路灯被黑布罩住,只留地面一圈昏黄。小梅子躲在云升客栈门斗,怀里抱一只铜壳座钟,钟摆被布条缠死,指针停在两点零五分。
段三娘低声吩咐:“两点半,宪兵换岗,你抱钟从东便门出城,把钟埋在永定河老柳下。钟壳里有三十支磺胺,够西山游击队用一月。”
小梅子点头,却忽然抓住忍冬袖口:“姐姐,风筝烧完了,春天还会来吗?”
忍冬蹲下去,把一枚金银花别在她发间:“只要记得钟点,春天就不会迟到。”
九 春雷
凌晨三点,北平上空滚过一声闷雷。宪兵队紧急集合,口令临时改为“雷惊蛰”。薛慕仁拿着电话,听筒里传来松本千鹤的咆哮:“罗盘被烧,经纬仪被毁,有人要刺杀我!”
薛慕仁擦汗:“松本先生,我立刻封锁城门,搜捕反日分子。”
“搜?”松本冷笑,“我要名单上的‘忍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电话挂断,薛慕仁回头,看见白尔谦倚在门框,玫瑰花瓣落了一地。白尔谦抬手,把一张底片递给他:“名单上的人,我替你找到,不过要换一张特别通行证——明天天亮前,我要出城。”
十 花信
拂晓,忍冬独自走到师大后山。忍冬藤被移植在一只破瓦盆里,叶背还沾着夜雨。她蹲下身,用指尖拂去泥珠,低声说:“再过几天,你该开花了。”
背后脚步声轻,她回头,看见沈墨生穿长衫,怀里抱着一捆刚印好的《大公报》。头版空白处,他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
“春窗初晓,忍冬不凋;山河无恙,百花杀。”
他把报纸递给她:“今天印三千份,撒遍四九城。上面没有作者,也没有印刷所,只有你我知道的暗号。”
忍冬接过报纸,指尖微颤:“哥,我也许看不到今晚的月亮。”
沈墨生抬手,替她别好鬓边那枝金银花:“春天来了,花会替我们看。”
十一 离歌
清晨六点,第一缕日光照进北平城。城门缓缓开启,出城的人排成长龙。白尔谦穿灰布棉袍,手里提一只旧皮箱,箱里装着那张特别通行证,也装着玫瑰密信。
他回头望了一眼城楼上飘着的太阳旗,嘴角浮起一抹笑,轻声哼起《春天里》。歌声被风撕碎,像飘落的金银花。
同一刻,忍冬站在师大钟楼顶层,俯瞰街道。她把那张《大公报》折成纸飞机,对准太阳旗,轻轻一送。
纸飞机乘风滑翔,掠过人群,掠过枪刺,掠过城墙,最终落在永定河老柳下的那只铜壳座钟旁。小梅子正挖坑埋钟,看见纸飞机,抬头笑,露出缺了门牙的豁口。
十二 尾声
七点整,钟楼敲第一下,声音穿过雾气,穿过胡同,穿过仍在沉睡的皇城。
忍冬转身,灰布长衫被风吹得鼓起,像一面迟到的旗。她把手放在左胸,心跳频率 = 72 次/分,血液流速 = 正常,血压 = 120/80 mmHg。
她低声说:
“春天到了,忍冬不凋。”
然后她迈步下楼,每一步跨度 = 0.75 m,步频 = 2 Hz,却在地面留下深度 = ∞ 的脚印,脚印形状:祖国的心跳。
【第三十九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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