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景沉默地拨开沈知意,单膝跪地:“小姐,我这条命是您的。从今天起,谁要动您,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六个人,六副面孔,在跳动的火光中明明灭灭。沐兮裹紧张彦钧的军氅,那上面硝烟与鲜血的气息奇异地让她冷静下来。
她想起昨夜父亲塞给她的那张字条:“玉在桌下,账在福伯,信任何人不得。”
此刻,这些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精心计算的意味。张彦钧的“旧识”,孙应洋的“怀表”,江予哲的“期刊”,周复明的“古玉”,沈知意的“忠心”......
都在演戏。
沐兮苍白的脸上慢慢凝起一抹虚浮的笑。她伸出未受伤的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孙应洋手中的怀表,江予哲递来的期刊,最后停留在周复明手中的半块古玉上。
“好啊。”她轻声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我跟你们走。”
话音未落,她夺过孙应洋的怀表,狠狠砸向一旁的断墙!精致的机芯迸溅开来,齿轮散落一地。
紧接着,她反手将江予哲的期刊拍进燃烧的油污中,火焰轰地窜起,吞噬了那些染血的书页。
最后,她看向周复明手中的半块古玉,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这玉,配不上周先生。”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缓缓后退,脚踝的剧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但眼神却异常清明:“沐家的债,沐家的人自己讨。不劳各位费心。”
暗处,福伯死死攥着怀中的蓝布账本,老泪纵横。他看着小姐在火光中挺直的脊背,看着她眼中与年龄不符的冰冷决绝,终于明白老爷临终前的嘱托。
“兮儿必须学会在狼群中求生。”沐老爷咽气前的话在耳边回响,“沐家的秘密,比性命更重要。”
当小姐砸碎怀表、焚毁书册时,福伯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那不是绝望的疯狂,那是沐家人宁为玉碎的决绝!他死死抠进砖缝,指甲崩裂出血,才遏制住那股冲动。
然后,他看到了小姐倒下前,那最后深深投向沐宅废墟的一瞥。那目光穿透浓烟与混乱,精准地落向书房的方向。
福伯的心猛地一揪,随即一股冰冷的、掺杂着无尽悲凉的明悟席卷了他——小姐知道!她知道那东西还在那里!她用自己的方式,在向这吃人的世界宣告沐家还未彻底倒下!
几双手同时抢向昏迷的小姐,像争夺一件珍贵的战利品。福伯的呼吸骤然粗重,眼中的悲痛瞬间被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所取代。
他不能出去,他现在出去,除了送死,毫无意义。
他颤抖着、近乎痉挛地抬起手,不是去擦泪,而是死死攥紧了怀中那个看似普通、甚至边缘已被烤得焦卷的蓝布封皮账本。
那里面,不仅仅有沐家明面上的银钱往来,更深藏着只有他和老爷才懂的暗码,记录着更隐秘的脉络、人情和……那些不能见光的交易与把柄。
这是沐家最后的遗产之一,是能绞杀仇敌的锁链,也是……可能护住小姐的唯一盾牌。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群仍在为谁带走小姐而微妙对峙的男人们,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如同浮萍般被他们围在中央的小姐。
老牙咬得咯咯作响,一股血性混合着巨大的责任感强行压下了几乎将他撕裂的悲伤。
他必须活下去。
为了沐家满门的血仇。
为了小姐。
为了终有一日,能拿着这账本,一笔一笔,跟这些人,算清这笔滔天血债!
身影如同融化的墨迹,福伯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沿着只有他知道的、通往宅外废巷的狗洞残道,消失了。
怀中的账本硌着他的胸口,沉甸甸的,像一颗冰冷而仍在跳动的心脏。
沐兮在晕倒前最后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远处若隐若现的沐家废墟上。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谁家的小姐,而是沐家最后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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