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后的晒场还留着淡淡的麦香,张爷爷正用木叉把新割的麦秸堆成小山。金黄的秸秆带着阳光的温度,被风一吹,细碎的麦糠像金粉似的飘起来,落在小虎的鼻尖上,痒得他直打喷嚏。
“慢点堆,别把麦粒抖掉了。”小虎举着小竹叉,学着张爷爷的样子往麦秸堆上添秸秆,动作笨拙得像只刚学飞的麻雀。麦秸在他手里总不听话,要么滑下来砸在脚上,要么缠成一团解不开,逗得张爷爷直笑。
“这麦秸得顺着纹路码,”张爷爷放下木叉,拿起一捆秸秆示范,“你看,根朝里,梢朝外,风一吹能透气,晒得才干透。”他的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却能把乱蓬蓬的麦秸捋得整整齐齐,“当年你爹跟你这么大时,堆麦秸能堆出个小房子,里面能躲三个娃。”
小虎眼睛一亮:“那我也堆个小房子!”他扔下竹叉,抱着麦秸往堆上爬,秸秆在身下“沙沙”响,像谁在轻轻挠他的背。爬到顶时,他忽然往下一滑,整个人埋进麦秸堆里,只露出个脑袋,引得张爷爷笑得直咳嗽。
“慢点,这麦秸看着软,实则藏着硬茬,别扎着。”张爷爷把他从麦秸堆里拉出来,拍掉他头发里的麦糠,“你看这麦秸,刚割下来时脆得很,晒上三天就软了,能编筐、能扎扫帚,还能当柴烧。就像人,得经点日晒风吹,才懂事。”
小虎似懂非懂,抓起一把麦秸往空中撒,金色的秸秆碎片在阳光下飘,像场小小的太阳雨。他忽然发现麦秸堆里藏着个麦捆,里面还裹着没脱粒的麦穗,饱满的麦粒透过秸秆缝往外鼓,像藏了串小珍珠。“张爷爷,这个能给我不?”
“拿去吧,”张爷爷笑着点头,“这是漏脱粒的‘漏网之鱼’,你回去让你娘搓搓,能搓出半碗麦粒,够你煮碗麦粒粥了。”
抱着麦捆往家走时,秸秆蹭着胳膊,暖乎乎的。路过王伯家的菜园,王伯正用麦秸给黄瓜秧搭架子,金黄的秸秆弯成好看的弧形,把翠绿的黄瓜挂在半空,像串绿色的小灯笼。“小虎,要不要来摘根黄瓜?刚浇了水,脆得能掰出响。”
小虎摇摇头:“我要回家搓麦粒!”王伯看着他怀里的麦捆笑:“这孩子,跟你爹一个样,眼里只有吃的。”
到家时,娘正在院坝里翻晒新麦。竹匾里的麦粒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上面,晃得人睁不开眼。“娘,你看我捡的漏网之鱼!”小虎把麦捆往地上一放,麦芒扫过脚背,有点痒。娘拿起麦捆掂了掂:“不少呢,够你喝两顿粥。”她找了块粗布铺在石桌上,把麦捆放在上面搓,麦粒“簌簌”落在布上,像下了场金雨。
“我也来!”小虎学着娘的样子搓麦秸,手掌很快被麦芒扎出小红点,却越搓越起劲。麦粒在粗布上滚来滚去,圆滚滚的像群小胖子,他忍不住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嚼起来咯吱响,带着点生涩的甜。
“别生吃,”娘拍掉他手里的麦粒,“等下煮进粥里,放把红豆,甜得很。”她把搓好的麦粒收进陶罐,“这些麦秸留着,让你张爷爷编个小篮子,给你装蝈蝈。”
傍晚的晒场渐渐安静下来,张爷爷还在麦秸堆旁忙活,手里的秸秆在他指间翻飞,很快就编出个麦秸帽的雏形。小虎跑过去,看见帽檐上还编了只小蚂蚱,绿秸秆做的翅膀,黄秸秆做的腿,活灵活现的。“给我的?”
“戴着试试。”张爷爷把麦秸帽扣在他头上,大小正合适,麦香混着阳光的味从帽檐飘下来,“等割晚稻时,戴着它就不晒脖子了。”
小虎戴着麦秸帽在晒场跑,帽檐的影子在地上跟着晃,像只金色的小伞。张爷爷看着他的背影,摸出旱烟袋点燃,烟圈在麦秸堆上空慢慢飘,混着秸秆的清香,把整个傍晚都熏得暖暖的。
灶间飘来麦粒粥的甜香时,小虎才跑回家。粥里的麦粒煮得鼓鼓的,红豆沉在碗底,像颗颗小红宝石。他捧着碗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坝里的麦秸堆,忽然觉得,这麦秸里藏着整个夏天的阳光——堆成小山时能躲猫猫,编成帽子能挡太阳,烧成火能暖灶膛,就连搓剩下的碎末,都能喂饱院子里的老母鸡。
而那些藏在麦秸里的麦粒,就像藏在日子里的甜,得慢慢搓、细细熬,才能品出最踏实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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