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哑女坐在树下的青石板上,面前摆着个旧针线筐。筐里的线团滚得乱七八糟,有红的绿的蓝的,像撒了一地的彩虹碎块。她手里捏着根钢针,正费劲地穿线,线头抿得尖尖的,可那针眼像故意跟她作对,怎么都穿不进去。
“我来试试。”小虎刚劈完柴,满手的木屑,洗了把脸就凑过来。他接过针线,指尖灵活地一捻,线头乖乖钻进了针眼。“你看,得用巧劲。”他把穿好的针递回去,看着她筐里堆着的碎布块,“这是要拼个坐垫?”
哑女点点头,拿起块淡粉色的碎布,上面绣着半朵没绣完的桃花。这是前阵子裁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她攒了一筐,打算拼个花坐垫,铺在院里的竹椅上。“昨天见张婶家的坐垫磨破了,正好拼一个送她。”
小虎在她旁边坐下,捡起块深蓝色的碎布翻看:“你这针脚越来越匀了,比上次绣帕子强多了。”他记得她第一次拿针时,线脚歪歪扭扭,还差点扎到手指头,急得眼圈发红。
哑女低头抿嘴笑,手里的针在布上穿梭,桃花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槐树叶在头顶沙沙响,偶尔有片叶子飘下来,落在针线筐里,她捡起来夹在布块中间,倒像片天然的装饰。
“对了,”小虎忽然想起什么,“下午去看咱们种的向日葵,有好几棵都结花盘了,籽粒鼓鼓的,再过阵子就能摘了。”他伸手比划着,“最大的那个花盘,比你这针线筐还大!”
哑女眼睛一亮,抬头望着向日葵的方向,嘴角弯成了月牙。春天时她和小虎一起种的,她挖坑,他撒种,浇水时两人还抢过水壶,溅了满身的泥点。没想到长得这么快。
“等摘了瓜子,咱炒着吃。”小虎说得兴高采烈,“再用粗布缝个小布袋装着,揣在怀里,走哪儿都能磕。”
哑女点点头,手里的针却顿了顿。她想起去年冬天,小虎揣着炒瓜子来看她,两人坐在炕沿上,他教她磕瓜子,碎屑掉了一炕,他笑得前仰后合,说她“磕得比吃的多”。
风里飘来晚饭的香味,是隔壁李婶家炖的红烧肉。哑女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脸微微发烫。小虎听见了,笑着站起来:“走,回家做饭!我今天买了块五花肉,给你做红烧肉,就着你这碎布拼的坐垫,肯定香!”
哑女收拾起针线筐,刚要起身,却发现针插在了槐树根的裂缝里。她伸手去拔,手指刚碰到针,就见小虎弯腰替她拔了出来,还顺势拍掉她裤腿上的线头:“笨手笨脚的。”
两人往家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一块拼布。哑女看着筐里渐渐成形的坐垫,心里暖暖的。那些零碎的布块,就像日子里的点点滴滴,看似不起眼,拼在一起,却成了最踏实的模样。
回到家,小虎系着围裙在灶台忙活,油锅里的五花肉滋滋响,香气顺着窗户缝飘出去,引得隔壁的大黄狗趴在门口哼哼。哑女坐在炕边,继续缝她的坐垫,偶尔抬头看一眼灶台前的身影,觉得这烟火气,比任何绣品都动人。
“肉好了!”小虎端着大碗进来,红亮的肉块上撒着翠绿的葱花。哑女放下针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软糯香甜,是她喜欢的味道。
“慢点吃,没人抢。”小虎给她盛了碗米饭,自己则拿起块带肥膘的,吃得满嘴流油。“对了,明天去赶集不?把你绣好的帕子拿去卖,肯定能换不少钱。”
哑女摇摇头,把一块瘦肉夹到他碗里。她绣东西不是为了卖钱,就是喜欢针脚划过布面的感觉,像在编织日子。就像这坐垫,一针一线里,都是槐树下的风,向日葵的影子,还有身边这个人的笑声。
晚饭后,小虎去洗碗,哑女坐在灯下继续拼布。灯光昏黄,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针脚在布上慢慢游走,桃花旁边,她又加了片小小的槐树叶。筐里的碎布越来越少,坐垫的图案越来越满,像个攒满了心事的小世界。
“你看,像不像咱院儿里的样子?”哑女举着半成品给小虎看。
小虎擦干手凑过来,仔细端详:“像!这朵桃花是你绣的那棵,这片槐树叶是老槐树,还有这小块黄布,是不是向日葵?”
哑女笑着点头,眼里的光比灯光还亮。她忽然觉得,日子就像这拼布坐垫,看似零散,却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着,缝进了阳光、花香和彼此的温度,最后变得厚实而温暖。
夜深了,针线筐被收进柜子里,明天还要继续缝。哑女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嘴角还留着红烧肉的香味。她想,等坐垫拼好了,就送给张婶,再跟小虎一起去摘向日葵,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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