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灶间的烟囱就先冒出了烟。哑女蹲在灶台前添柴,火舌“舔”着锅底,把她的侧脸映得发红。锅里煮着的玉米粥咕嘟冒泡,甜香混着柴火的烟味漫出来,裹着晨露的凉意在屋里打了个转。
“醒这么早?”小虎揉着眼睛推门进来,发梢还翘着,手里攥着把新鲜的薄荷,是刚从院角掐的。“我往粥里撒点这个,解腻。”他说着就往锅里撒了把碎叶,绿色的碎末浮在粥面上,瞬间添了层清苦的香。
哑女没回头,用锅铲搅了搅粥:“你不是说今早要去后山采菌子?再不起,好菌子都被松鼠叼走了。”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哐当”一声,是小虎昨天修好的竹篮掉在地上——他昨晚蹲在灯下编了半宿,把竹条削得极细,篮底还嵌了圈韧皮,说是装菌子不容易漏。
“这就去!”小虎捡起竹篮,忽然凑近锅边,飞快地舀了勺粥吹凉,递到哑女嘴边,“先尝口?我加了薄荷,比去年的清口。”
哑女张嘴接住,粥滑进喉咙,带着玉米的甜和薄荷的凉,确实比往年多了层清爽。她拍开他的手:“烫!”指尖却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下,像在撒娇。小虎嘿嘿笑,转身挎起竹篮,竹篮上系着的红绳晃悠着,是哑女去年给他编的,说能避露水。
刚出院门,就见张婶挎着竹筐往这边走,筐里装着半筐灰扑扑的菌子,沾着湿泥。“早啊!”张婶嗓门亮,“刚在后山拾的,你们要去?晚了哦,好菌子都长在树根北边,得扒开落叶找。”
小虎眼睛一亮:“谢张婶!我们就去北边找!”他回头冲哑女挥挥手,竹篮上的红绳在晨光里跳得欢。哑女倚着门框看他跑远,灶上的粥还在冒热气,她忽然想起去年这时候,小虎也是这样跑着去采菌子,回来时裤脚沾满泥,却举着朵比巴掌大的鸡油菌,笑得像捡了宝。
正想着,院外传来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音,是收废品的老周。他推着板车经过,车斗里堆着些旧报纸和破铜,看见哑女就喊:“哑丫头,你要的旧铁锅给你留着呢!锅底够厚,烙饼不粘。”
哑女赶紧迎出去,那口铁锅是她托老周找的,边缘有点卷,却沉甸甸的,正适合烙玉米饼。“谢周叔,”她递过去两个刚蒸好的玉米馍,“您趁热吃。”老周乐呵呵接过去,咬了一大口:“你这手艺,比你娘当年还强!”
把铁锅架在灶上,哑女往锅里抹了层猪油,油星子“滋啦”跳起来时,她忽然听见院角的鸡窝有动静。探头一看,芦花鸡正把蛋下在稻草堆里,蛋壳带着层薄霜——这是今年第一窝新蛋,比往年早了半个月。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指尖刚碰到蛋壳,就被鸡啄了下手背,不疼,却痒得她缩手笑出声。
“咯咯咯”的鸡叫声里,小虎回来了,竹篮沉甸甸的,装着半篮菌子,有白胖的平菇、橙红的牛肝菌,最底下压着朵金黄的鸡油菌,比去年那朵还大。“你看!”他献宝似的捧出来,裤脚沾着草叶和泥,“张婶没骗咱,树根背边藏了好多!”
哑女接过竹篮,往灶房走:“洗干净给你炒菌子酱,配早上的粥。”小虎跟在后面,忽然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是颗圆润的红果,沾着露水:“路上见的山莓,特甜,给你留的。”
红果递过来时,他的指尖蹭过她的掌心,像带了道微弱的电流。哑女捏着山莓放进嘴里,酸甜的汁瞬间漫开,比去年的更浓些。灶间的烟火漫到院里,和晨露混在一起,竹篮里的菌子沾着湿泥,铁锅上的猪油渐渐凝成白霜,小虎蹲在井边洗菌子,水花溅在他的裤腿上,和去年的泥点重叠在一起——原来日子不是往前跑的,是像这灶火似的,慢慢烧着,把每段时光都烤得暖乎乎的,连回忆都带着香。
哑女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所谓安稳,或许就是这样:你采菌子时记得给我留颗山莓,我烙饼时总多放勺你爱吃的猪油,灶上的粥永远温着,门外的竹篮永远等着下一次装满。她往灶里添了根柴,火“噼啪”响了声,像在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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