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人人自危的金融寒冬中,却有两座纪念碑式的建筑,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顽强地拔地而起,向世界宣告着这座城市不死的野心。
它们是加州死去的金融大亨生前最后的、也是最宏伟的两个梦想。
旧金山大歌剧院与皇宫酒店。
——————————
十月二十六日,大歌剧院开幕之夜。
几辆朴实无华的黑色四轮马车,在距离剧院门口还有一条街的地方便停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街道两侧的阴影之中。
从车上走下来的一行人,与周围那些珠光宝气的上流社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他妈的能烧钱。”
麦克·奥谢看着歌剧院门口那巨大的水晶吊灯和川流不息的豪华马车,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雷尔斯顿那个蠢货把自己的银行都烧光了,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就是为了建这么个鬼地方?”
“这不是鬼地方,麦克。”
卡洛扶了扶眼镜,声音压得很低,“这是圣殿。是他们用来向自己和世界宣告我们是文明人的圣殿。在这里,他们谈论艺术、哲学和上帝,然后转过身,就能心安理得地去策划如何压榨成千上万的劳工,如何用法律的漏洞去吞并竞争对手的产业。”
陈九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喧嚣的人群,落在歌剧院那巍峨的建筑结构上。
他不懂什么巴洛克风格,也看不懂那些繁复的雕花。
他看到的,是支撑起这座建筑的巨大石材,是那些宽阔的、足以让一队武装人员通过的入口,是那些看似为了采光、实则在冲突中极易被击破的巨大玻璃窗。
在卡洛的引导下,一行人直接上到了三楼一个视野极佳的包厢。
当包厢厚重的门被推开,内部的景象让阿昌叔和冯先生等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脚下是柔软得能陷进脚踝的红色地毯,墙壁上包裹着带有金色花纹的丝绸墙纸。
吊灯从天鹅绒覆盖的天花板上垂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
从包厢的窗户望下去,整个金碧辉煌的演出大厅尽收眼底。
红色的天鹅绒座椅如同起伏的波浪,一层层地涌向那巨大的、镶着金色边框的舞台。
舞台上方,是如同神殿穹顶般高耸的拱顶,上面绘制着栩栩如生的、关于希腊诸神宴饮的壁画。
乐池里,数十名乐手已经就位,他们衣着统一,正在调试着手中的乐器,那细碎的、不成调的乐音汇集在一起,反而营造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庄严感。
楼下,旧金山所有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新上任的市长正在和几位议员谈笑风生,利兰·斯坦福和他的铁路伙伴们占据了最显赫的位置,而另一边,“富矿之王”詹姆斯·弗勒德则被一群投机商和银行家簇拥着。
这些人,刚刚才在那场金融风暴中,互相撕咬得血肉模糊,此刻却又衣冠楚楚地坐在一起,共同欣赏这场文明的盛宴。
“一群吃人肉的杂碎,在这里听人唱什么鬼头诗。”
阿昌叔看着楼下的景象,不屑地啐了一口。
卡洛神色有些复杂,他觉得自己本该感叹、敬畏,或者羡慕、谦卑,但是却心如止水,似乎在这几年的商业活动中,自己的人格也得以补全,慢慢膝盖硬了起来。
演出开始了。
当乐队奏响序曲,那宏大而和谐的交响乐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每一个音符都仿佛在敲击着心脏。紧接着,舞台的帷幕拉开,一位穿着华丽宫廷长裙的女高音放声歌唱,那高亢、纯净、穿透力极强的咏叹调,即便不懂意大利语,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巨大情感力量。
这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艺术形式。
他们本能地有些警惕,却又在不知不觉中,被这宴会的宏大与精致所震撼。
三天后,十月二十九日。皇宫酒店开业。
如果说大歌剧院是雷尔斯顿为这座城市献上的文化祭品,那么皇宫酒店,就是他为自己打造的、一座足以让全世界都为之惊叹的商业帝国纪念碑。
这一次,卡洛通过事务所的名义,预订了酒店的一整层套房。
这里有一个可以直接通到酒店大堂的大庭院,
巨大的玻璃穹顶之下,数层楼高的回廊环绕着一个巨大的、如同城市广场般的空间。
喷泉在中央欢快地跳跃,四周环绕着热带的棕榈植物。
马车可以直接驶入,让客人在室内优雅地走下,免受风雨侵袭。
这在1875年,是足以让任何一个欧洲贵族都为之侧目的奢侈与奇思。
阿昌叔和于新等人几乎是呆滞地看着马车的轮子压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那种将室外与室内、肮脏与洁净的界限彻底打破的冲击感,让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上帝啊……”饶是见多识广的卡洛,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雷尔斯顿……他是个疯子,但也是个天才。”
“一个已经死了的天才。”
陈九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九两金请大家收藏:(m.x33yq.org)九两金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