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之恒没有看他，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竹影，沉默了良久。
整个竹息苑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浮念不安地抱紧了膝盖，银白的眼眸担忧地看着两虫，主要盯着查之恒。
暗处的护卫们更是屏息凝神，感受到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起来。”半晌，查之恒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慵懒，却多了一层冰冷的质感，“既然军部这么看得起你，给你派了这么‘重要’的任务，那就去吧。”
雷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查之恒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冰凉的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给本王听好了，雷恩·维瑟蒂利奥。”查之恒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你的命，是本王的。没有本王的允许，谁也不准拿走。”
“黑石哨站，可以去。星骸海盗，可以杀。”他的指尖微微用力，紫眸中寒光凛冽：
“但三十天内，给本王完完整整地回来。少一根头发，本王就炸了军部大楼。明白吗？”
雷恩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滚烫的情绪交织翻涌。
他看着雄主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风暴的眼睛，所有的担忧和不安奇异地平复下来。
“是！殿下！”他沉声应道，声音铿锵有力，“雷恩必定如期归来！”
“嗯。”查之恒松开手，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冰冷威胁只是幻觉。
“去吧。挑些趁手的家伙带上。熔炉星最新批次的‘破甲III型’单兵导弹和‘影刃’级隐形侦察舰，应该已经送到你仓库了。”
雷恩一怔。
破甲III型是还未正式列装的最新型号！影刃级更是传说中的实验舰！
殿下是在熔炉星就……
查之恒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早就料到那些老东西会玩阴的，顺手让班匠准备了点小玩具给你防身。免得你死了，还得麻烦本王再找个抱枕。”
雷恩喉头一哽，深深低下头：“谢殿下！”
他没有再多言，利落地起身，转身大步离去。
背影依旧挺拔冷峻，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更加磅礴的力量和决绝。
他要去的是地狱般的战场，但他身后站着一位能搅动星河的主宰。
他不是去送死，而是去为王前驱，扫清一切障碍，然后……如期归来。
看着雷恩的身影消失在苑门处，查之恒脸上的慵懒彻底消失。
他走到窗边，看着露芽星虚假的繁华天空，眸光深不见底。
“幽刹。”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淡淡开口。
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现，如同鬼魅：“殿下。”
“跟着他。除非他快死了，否则不用现身。”查之恒的声音冰冷。
“另外，给布兰登元帅送份‘谢礼’，感谢他给本王的雌君提供了这么好的立功机会。
就把他宝贝儿子在前线倒卖军械、虚报战功的证据，复制一万份，散发到所有他政敌的邮箱里。”
“是。”幽刹的身影悄然消失。
查之恒又沉默了片刻，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点。
一道无形的、浩瀚磅礴的精神力细丝，悄然穿越了无尽时空，精准地缠绕上了刚刚登上战舰的雷恩的手腕，如同一个无形的羁绊与守护。
然后，他收回目光，重新歪回软榻上，阖上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羽，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雷恩的离开，像一道冰冷的裂隙，骤然撕破了露芽星虚假的甜腻氛围。
竹息苑依旧清幽雅致，却仿佛骤然空荡冷清了下来。
查之恒表面上并未有太大变化。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的。
他不再有兴致去规划下一个旅游地点，对露芽星那些繁华喧嚣的娱乐也彻底失去了兴趣。
周身那股慵懒的气息之下，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虽然极其微弱，却让侍从们更加小心翼翼，连绛灵都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异常，试探的话语收敛了不少。
只有感知敏锐的浮念，能清晰地“看到”那股环绕在雄主身边的、如同乌云般沉郁压抑的能量场。
那不再是平日令人安心舒适的温暖海洋，而像是风暴来临前沉闷燥热的海面，看似平静，深处却涌动着躁动与……不开心。
这日，浮念捧着新采的、带着露珠的莹光花，蹭到歪在窗边看云的查之恒身边，小声说：
“殿下……云的颜色……灰蒙蒙的……不好看。”
查之恒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浮念鼓起勇气，将莹光花递过去，银白的眼睛里满是纯粹的担忧：
“这个……亮亮的……送给殿下。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查之恒看着那捧散发着柔和光晕、努力想驱散阴霾的小花，又看了看浮念那双不掺任何杂质的眼眸，脸上的淡漠似乎融化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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