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直至月轮中天,方从赛金花那温柔乡中“挣扎”而出。饶是他年少体健,此刻亦觉腰膝酸软,步履虚浮,几是扶着院墙才勉强踱回自家公廨。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我欺。
翌日点卯,他强打精神,却敏锐察得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又添了几分难言的意味,窃窃私语间似还杂着几声压抑的低笑。稍一探问,方知昨夜他“扶墙而出”的狼狈相,竟不知被哪个好事者瞧了去,一夜之间便传遍了衙署,衍生出各种“凌押司外强中干”、“银样镴枪头”的香艳版本…
凌云听得面皮发烫,心下暗骂这古代胥吏的闲言传播之速简直堪比后世网络。他只能板起脸孔,故作威严,将一腔郁闷憋回肚里。
好容易捱到午后,他揉着酸涩的腰眼,无精打采地往外走。刚出衙门口未远,竟又被人拦住了去路。
抬头一看,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老鸨!
此番她身边无人,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谄笑,语气却带上了几分破罐破摔的哀切:“凌…凌押司!您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姑娘罢!她…她昨日候您不至,哭了一宿,水米未进…再这般下去,人就要垮了啊!求您…求您就去瞧一眼,哪怕只饮盏茶,说句话呢?”
凌云本欲再次厉声斥退,然看着老鸨那近乎绝望的眼神,再思及昨日闻得的关于怜月近况的凄惨传闻,心下忽地一动。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他面上的不耐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也罢。前番之事,本官亦有不是之处。既然怜月姑娘如此诚心…你前头引路罢。”
那老鸨简直不敢信自家耳朵,愣了片刻,随即狂喜涌上心头,险些当场跪下叩头:“谢大人!谢大人开恩!您请!您这边请!”
再次踏入倚翠楼,气氛与往日迥异。往昔的丝竹喧闹、莺声燕语消弭无踪,整栋楼静悄悄的,透着一股门庭冷落的萧索。
老鸨引着凌云,小心翼翼地上楼,来至怜月姑娘的闺阁外。
轻叩房门,内里传来一个虚弱沙哑、带着哭腔的声息:“谁…?”
“姑娘!是凌押司看您来了!”老鸨激动地回道。
屋内静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慌乱的窸窣声。“吱呀”一声,房门自内开启。
怜月姑娘现于门前。她未施粉黛,脸色苍白如纸,眼圈红肿,往日的明媚娇艳荡然无存,只余下憔悴与脆弱。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身形消瘦,我见犹怜。
见到凌云,她目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羞愧,还有一丝微弱的冀望。她慌忙敛衽为礼,声线颤抖:“罪…罪女怜月,参见大人…”
凌云微颔首,迈步走入房中。
这闺阁布置得倒是极为雅致,与他所想不同。并无多少奢靡之气,反透着一股书卷气。靠墙是一排书架,摆满诗词文集;窗前一张花梨木书案,上置笔墨纸砚并几卷摊开的书;墙角一架古筝,琴弦蒙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与墨香,而非浓郁的脂粉气。
“大人请坐。”怜月怯生生地请他落座,亲自沏了盏茶,双手奉上,指尖微颤。
老鸨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房内只剩他二人,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凌云不语,只是慢条斯理地饮茶。怜月垂首立于一旁,绞着衣角,泪珠无声滑落,砸在地板上。
良久,凌云方放下茶盏,淡淡道:“前番之事,既往不咎。”
怜月闻言,猛抬首,目中泪水更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谢大人宽宏!怜月…怜月知错了!再不敢了!”
“起来罢。”凌云语气平淡,“本官今日来,非是听你哭诉。备些酒肴来。”
怜月虽不明所以,却不敢多问,连忙起身,唤来老鸨,低声吩咐下去。
未几,几样精致清淡的小肴并一壶温酒送了上来。凌云自顾自饮酒吃菜,并不多言。怜月则小心翼翼地在旁伺候斟酒,亦不敢多话。
酒足饭饱,凌云起身,在房里踱了几步,目光扫过书案上的笔墨。
他忽道:“取笔墨来。”
怜月连忙照办,心下忐忑,不知他要作甚。
凌云却持着笔墨转身出了闺阁,来至倚翠楼临街的外墙之下。
此时华灯初上,街上行人不少。多人认得凌云这新晋押司,更认得这倚翠楼并怜月之事,见他忽现,皆好奇地驻足观望。
众目睽睽之下,凌云屏息凝神,挥毫泼墨,在那雪白墙面上笔走龙蛇!
一首崭新的《怜月》顷刻而成: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
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春。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
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字迹潇洒,词句秾丽,极尽赞美之能事!
围观人群先是寂然,随即爆出巨大的惊叹与喝彩!
“好词!好字!”
“这…这是夸怜月姑娘?”
“凌押司这…这是冰释前嫌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衙役凌云志请大家收藏:(m.x33yq.org)衙役凌云志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