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归沉默着。
墨色的衣袍在冰面卷起的微风中无声地拂动。悬在腰侧的霜溟剑,那串冰蓝的剑穗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也暗淡了几分。
体内的冰魄灵力运转着,与腕间残余的丝丝灼痛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冲突。更深处那道道心裂痕滋生的寒气,比这北境最深处的死寂更冷。它在低语,如同亘古冰川内部碰撞挤压的闷响:扔掉这个包袱!寻找节点!稳固剑体!他是负担!是染指你道心的秽物!
斩断!如同斩断你过往所有无谓的牵连!
念头如冰刃划过,干脆利落。
足下无形的霜气再次弥漫开来。她的手指,捏着一粒从坑外卷入的、硬如铁砂的雪粒子,冰壳在指尖下无声碎裂,化为更细的冰尘。
是该走了。
她微微侧身,动作凝练,准备再次化作那一道划破死亡的流光。这冰坑的冰冷稀薄灵力根本不足以平复道心裂痕和剑体的躁动。再待下去,无益。
然而。
就在她的身体微微转动,即将拔地而起的那一刹那!
视线不可避免地扫过地上。
那狼孩不知哪来的力气,在剧痛的间隙里,竟抬起了一只颤抖得不成样子、布满青紫冻疮和划痕、枯瘦到只剩骨头的小手!
手臂无力地抬着,微微前伸。
那只小手极其笨拙、极其扭曲地弯曲着,试图抓住她的袍角!像溺水者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
动作如此可笑,如此徒劳。指尖距离那飘动的、仿佛融于阴影的墨色衣角,至少还有半臂之遥!抓,只能在冰冷的空气里徒劳地划动!他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呕出血沫,却挣扎着试图完成这个动作!
他看不见!
他只是凭着对那股微弱残留血腥气味和强大冰冷存在的方位模糊感应!
他根本够不到!
那只手就那么徒劳地停在半空,剧烈地抖动着。每一次抽搐的间隙,它都本能地、固执地试图再向前挪动一分!即使每一次努力都只换来更深沉的痛苦!
手腕在抖!连带着整个单薄的身体都在因为用力而微微前倾!额角刚刚撞在冰棱上的地方渗出一点新鲜的血痕!
呜咽的低鸣,微弱得几乎被风声盖过。
那不再仅仅是痛苦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祈求?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后,绝望中本能的呼号?
冰针扎在冰面上,留下更深的痕迹。
洛云归离地半寸的足尖,凝固了。
那道足下的霜气,无声地向内溃散了几分。
阴影深处,那双墨色衣袖包裹下、紧捏着冰渣碎末的手指,指节根根泛起用力过度的白。
坑外的风卷过岩窟顶部,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呜咽,像无数冤魂的哭泣被拉扯变长。
洛云归的动作彻底静止。
她如同再次被钉回了坑底那片凝固的冰面之上。风撩动她的兜帽边缘,露出下颌那一条绷紧得如同寒铁锻打出的冷硬线条,在摇曳的惨淡月影下,透着决绝的孤寂。
深坑底部涌动的寒气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走了一丝活力,变得更加纯粹而死寂。远处雪原魔物的嗥叫如同铁锈摩擦着冰壁,一声长似一声,撕扯着夜幕,在狂风中卷来令人不安的躁动与……浓得化不开的饥饿气息。
洛云归的目光缓缓收回,从那徒劳前伸、在冰冷空气里抖得不成样子的小手,落在了冰面上那双因为剧痛和恐惧而瞳孔失焦的金银异瞳之上。那双眼睛空洞得吓人,如同蒙尘的琉璃珠子,倒映着坑口那一方铅灰得令人窒息的天穹,没有光,只有濒死的灰霾弥漫。
冰魄剑心深处的寒气越发冷厉,如同无数冰冷的蛛网般沿着她的经脉缠绕、生长。
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离开。
念头清晰得如同霜溟剑出鞘时的寒芒。
足尖之下,那溃散后又强行凝聚的冰霜之气瞬间暴涨,如同一道无声的冰环向外推开,将坑底仅存的一点浮尘冰屑也吹拂开去!
身躯微微前倾,蓄势待发的前兆!
呜——!
就在这气流将动未动的瞬间!
地上蜷缩着剧烈抽搐的小兽身体猛地一僵!如同一张被拉断的破弓弦!那前伸的枯瘦手臂因这剧变而颓然垂落,“啪嗒”一声软软地砸回冰冷的冰面!一直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呜咽的声音如同被切断气管般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依旧圆睁着,瞳孔里的灰翳骤然扩散、放大,吞噬了所有神采!一直艰难起伏着、如同风箱残片的单薄胸膛,像是最后一颗火星彻底熄灭——停止了!
风从坑顶卷下一片稀疏的雪花,旋转着,落在狼孩满是污垢的额头上。
那片小小的白色只停留了一瞬,就被他额角的汗液和血污浸染、融化,变成了一滴浑浊的灰褐色水渍,挂在他早已冰冷下去的皮肤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冻结。坑底只剩下风雪在岩缝间穿梭的鬼哭。
洛云归保持着那即将化作流光的姿态,凝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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