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调出另一张图,展示了信号能谱的精细结构(在如此低的信噪比下,这几乎是凭借超强的数据处理技巧硬生生“抠”出来的信息)。“更重要的是,在这六个信号的能谱上,在E-742能级附近,我发现了极其相似的、细微的‘凹陷’结构。这种结构,并非探测器响应函数所能解释,它更像是一种……‘源’自身的特征。”
陈醒停顿了一下,让这些信息被消化。
“各位,孤立地看每一个信号,它们弱不禁风,随时可以被当作噪声忽略。但当我们把六个信号放在一起,我们开始看到一些重复出现的、一致的‘模式’。误差可能是随机的,但‘规律’,哪怕是极其初步和模糊的规律,往往指向某种真实的物理过程。”
他环视众人,眼神坚定:“我并非断言这就是新粒子或新现象。但我认为,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理由,去怀疑这不仅仅是‘误差’。它们像是一串散落在时间线上的、残缺的密码。我们现在可能只破译了只言片语,但这些只言片语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内在的逻辑。”
陈醒关掉投影,会议室重新被正常的灯光照亮。
“我的建议是,不需要立刻成立大规模团队,也不需要公开宣传。但我请求授权,允许我动用项目百分之五的备用计算资源,并给予我一定的数据访问优先权限,让我能够对后续的实时数据进行同步扫描,同时对这些已发现的信号进行更深入的、多维度的关联分析。”他的请求非常具体,也留有了充分的余地,“如果后续能够捕获到更多此类信号,或者发现更确凿的规律,我们再讨论下一步。如果长时间一无所获,或者最终证明是某种极其隐蔽的系统效应,我自愿承担所有资源消耗的责任。”
会议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赵教授摘下眼镜,缓缓擦拭着,若有所思。李振国皱着眉头,盯着空白的投影幕布,似乎在重新评估那些他原本认为是“噪声”的数据。行政副主任则看着陈醒,眼神中少了几分顾虑,多了几分权衡。
最终,赵教授重新戴上眼镜,缓缓开口:“百分之五的备用算力,权限仅限于异常信号追踪和深度分析,不影响主线任务……这个要求,可以接受。”他看向陈醒,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也带着告诫,“小陈,我理解你的想法。科学就是在质疑和探索中前进的。给你这个权限,你去验证你的猜想。但是,记住,一定要保持最大的客观和严谨。在拥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要轻易下任何结论,尤其是在项目组之外。”
“我明白,谢谢赵教授,谢谢各位。”陈醒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已经是他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他得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去追寻那数据中流淌的“幽灵”,并试图揭开其背后可能存在的“规律”的机会。
离开会议室,陈醒没有感到丝毫轻松,反而觉得肩上的压力更重了。他不仅仅是在为自己好奇心的驱动下进行探索,更是在承担着项目组有限的信任和资源。
回到主控室,他立刻投入到工作中。编写实时数据监测脚本,优化信号识别算法,设计更复杂的关联分析方案……他像是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探路者,凭借着那六点微弱的、若隐若现的萤火,试图勾勒出一条通往未知领域的路径。
时间在代码、数据和不断闪现的灵感中飞逝。他几乎住在了实验室,累了就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合眼片刻,饿了就靠食堂送来的盒饭和储物柜里的压缩饼干度日。李振国有时会过来看看,给他带杯热咖啡,摇摇头叹一句“年轻人,真是拼”,却也不再出言质疑。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陈醒正在尝试一种新的时间序列分析方法,试图从信号出现的时间间隔中寻找隐藏的周期性(哪怕是非严格的准周期)。屏幕上,复杂数学变换后的频谱图在不断刷新。
突然,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高频区域,一个极其微弱的峰,突兀地跳了出来!
这个峰对应的周期,长得出奇,远远超过了一般物理过程的特征时间尺度。
陈醒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立刻进行误差分析和显着性检验。结果显示,这个峰的显着性水平虽然不算极高,但已经超过了随机涨落所能解释的范围!
这不再是信号自身特征的规律,而是信号与信号之间,在出现时间上,可能存在的某种……“节奏”!
尽管这个“节奏”如此缓慢,如此模糊,但它就像在混沌中发现的第一丝有序的纹路。
陈醒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实验室冰冷的空气。屏幕上那个微弱的数据峰,在他眼中,却仿佛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
误差?
不。
这越来越像是一种……规律!
一种深藏在宇宙背景噪音之下,从未被人类察觉的、幽微而神秘的规律!
他凝视着屏幕,仿佛能透过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曲线,看到那个潜藏在现实维度之外,偶尔向我们的世界投来一瞥的、“幽灵”般的真实存在。
追寻,进入了新的阶段。
喜欢灵飞经:中微子纪元请大家收藏:(m.x33yq.org)灵飞经:中微子纪元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