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醒看着窗外——这次是实验室生活区真实的窗户,外面是锦屏山灰蒙蒙的天空,似乎真的要下雨了。他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李工,脚本不能停。”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坚定,“第七个信号的预测成功,证明了周期性是真实存在的。这不是巧合。如果我们因为外界的批评就停止探索,那才是对科学精神的背叛。”
“可是……”李振国欲言又止。
“我知道压力很大。”陈醒转过头,看向李振国,眼神疲惫,却依然有光,“但我们的工作是基于数据和逻辑的。错了吗?数据在那里,分析方法透明可查。如果错了,我愿意承认,愿意承担所有后果。但在被证明是错误之前,我认为我们有责任继续追查下去。”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至于那些……超出学术讨论范围的指责,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一一回应。真理不需要辩护,它只需要时间和更多的证据来证明自己。”
李振国看着陈醒清瘦而倔强的身影,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陈醒仿佛回到了之前那种孤身一人的状态,甚至更加孤立。他不再关注邮件里汹涌的批评,不再点开那些充满噱头的网络文章,也尽量避免参加可能引发争议的讨论。
他将自己彻底封闭在主控室和数据的世界里。
外界的“冷雨”并未停歇,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几天后,国家高能物理研究院的一位副院长,亲自带队来到锦屏地下实验室进行“调研”。名义上是了解项目进展,实则是针对“灵子假说”引发的风波,对项目组,尤其是对陈醒,进行一次面对面的评估和敲打。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副院长是一位面容严肃、气场强大的学者,他首先肯定了“曦和”项目组以往的工作成绩,但话锋很快一转:“……最近,关于我们项目组的一些研究成果,在学术界和社会上引起了一定的……讨论和关注。作为国家级重大科技基础设施,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因此,我们在发布任何可能产生重大影响的成果时,必须更加谨慎,更加注重学术规范和国际惯例的同行评议流程。”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陈醒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陈醒同志,年轻人有闯劲、有想法是好事。但科学探索,尤其是基础科学的探索,来不得半点浮躁和虚夸。我们要尊重学术界的共识,要经得起时间和同行的检验。对于你提出的这个‘灵子假说’,院里希望你们项目组能够本着对科学负责、对国家投入负责的态度,进行更深入、更扎实的验证工作。在获得确凿无疑的证据之前,不宜再进行大规模的公开宣传和讨论。”
这番话,等于给“灵子假说”套上了一个紧箍咒。
会议结束后,陈醒独自一人走在返回主控室的漫长隧道里。脚步声在空旷的隧道中回响,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隧道顶部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周而复始。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复杂的目光——有关切,有同情,有担忧,或许也有幸灾乐祸。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和他那尚未成型的“灵子假说”,在官方层面已经被打入了“需要进一步验证”的冷宫。资源支持会变得更加困难,公开讨论会受到限制,他本人也将被置于更严格的监督之下。
学术界的冷雨,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寒意刺骨。
他推开主控室厚重的气密门,熟悉的低温空气扑面而来。屏幕上,实时数据流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滚动着,那片由中微子构成的星云在全息投影中缓缓旋转,静谧而永恒。
他走到控制台前,坐下。
外界的喧嚣、权威的否定、官方的告诫……所有这些,仿佛都被那扇厚重的门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里,只有他,和数据。
他伸出手,触摸着冰冷的键盘。
然后,他打开了那个实时监测“幽灵信号”的脚本运行界面。绿色的运行指示灯,依旧在稳定地闪烁着。
他没有停下它。
他调出了第七个信号的详细数据,开始进行新一轮的、更精细的能谱分析。
冷雨可以淋湿他的外表,可以冻结他的声誉,但无法浇灭他心中那团对未知进行追问的火焰。
证据,他需要更多的证据。
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敲下了第一个指令。
清脆的键盘声,再次在这深埋地下的宁静中,固执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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