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瘸子瘫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刚才砸箱子时,指甲缝里嵌进了新的铁屑,黑红色的,和十年前捡刀那天嵌在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他这才明白,根本不是每年死一个,是他用鬼头刀的钢,亲手杀死了七个人。东家的儿子、西家的媳妇、张瞎子……还有狗剩,都是他欠的债。
红袍官差的影子慢慢淡了,临走前说了句:“刀认主,你熔了它,就得替它收够七条命。明年今日,我来取你的。”
铁匠铺的门自己关上了,油灯的火苗慢慢稳住,墙上的镰刀影子又回来了,整整齐齐七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地上的血还在,狗剩的眼睛还圆睁着,盯着屋梁上的蜘蛛网。
王瘸子爬过去,把狗剩的眼睛合上。他从灶膛里掏出火钳,夹起块烧红的木炭,在自己的手背上烫了个疤。“狗剩,师父对不住你,”他喃喃自语,“明年我就来陪你,到时候给你打把最好的刀。”
他把鬼头刀重新放进木箱,这次没锁,就那么敞着。然后他坐在老铁砧前,拿起烧红的铁坯,开始打刀。叮当,叮当,锤子敲在铁砧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像是有人在哭。
第二天,太阳升到头顶时,有人发现铁匠铺的烟囱没冒烟。往常这个时候,王瘸子早该把新打的农具摆出来晒了。几个邻居推门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老铁砧上摆着把新打好的鬼头刀,刀身锃亮,映出每个人的脸。刀把缠着带血的布条,正是王瘸子的破棉袄上撕下来的。旁边放着七颗烧得焦黑的骷髅,大小不一,像是按年岁排的——最小的那颗,只有拳头大,像是个孩子的。
王瘸子不见了,屋里屋外都找遍了,只在老铁砧的裂缝里,找到半片带血的指甲。
后来有人说,夜里路过铁匠铺,还能听见叮当的打铁声,像是王瘸子还在里面干活。有胆大的扒着窗户往里看,看见个穿红袍的官差站在屋里,手里举着把鬼头刀,刀背上的骷髅头在笑,而老铁砧上,绑着个人,穿着王瘸子的破棉袄,正在被慢慢熔成铁水。
再后来,没人敢靠近铁匠铺了。那七颗焦黑的骷髅被太阳晒得发白,风一吹,像是在哭。有人说,那是王瘸子在喊冤,也有人说,是那七个人在催他,催他快些来还债。
只有老铁砧还蹲在那里,积着更多的铁屑,黑红相间,像是永远也擦不干净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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