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道馆的丹房总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息,朱砂的矿物腥气混着艾草的清苦,再缠着松烟墨的沉静,在晨光里凝成一缕缕可见的雾,贴在雕花窗棂上,久久不散。叶法善站在靠窗的大案前,指尖捻着一张黄麻纸,纸角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自那日静室悟透“明境”,他画符时的变化,连自己都觉得惊奇。
先前画一道最基础的“安神符”,需先在案前焚三炷檀香,看着烟丝笔直升起,直到心神完全沉入那片沉静里,再净手、漱口,凝神一刻钟,待指尖真气流淌如溪,方能落笔。即便如此,稍有分神,比如窗外突然掠过一只飞鸟,或是远处传来几声犬吠,笔尖的灵力便会散乱,符纹边缘立刻变得毛躁,像被风吹皱的水。
如今却不同了。
他只需将狼毫笔在朱砂砚中轻轻一蘸,砚台里掺了雄黄酒的朱砂便自动顺着笔尖聚成一滴,饱满得像要坠下来,却偏不坠。心念微微一动,那滴朱砂竟似活了一般,在笔尖颤了颤,透出极淡的红光。落笔时,不再刻意去想“凝神”,反而像呼吸般自然——真气顺着手臂淌进笔杆,再从笔尖漫到纸上,那朱砂不再是死物,竟会随着笔锋的转折微微发亮,符纹过处,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金红流光,像有萤火虫在纸上翩跹。
这日清晨,丹房的窗棂刚爬上第一缕金辉,叶法善便取了新裁的黄麻纸试画“驱邪符”。纸是前几日亲手裁的,裁时特意用了“裁符诀”,指尖真气划过纸边,留下一圈肉眼难辨的白痕,据说能锁住符力不散。朱砂砚里的朱砂也调得讲究,按玄阳子所教,掺了三分之一的雄黄酒,还滴了两滴清晨荷叶上的露水,既能增强阳刚之气,又带着草木的清灵,对付阴邪最是管用。
他提笔悬腕,手肘离案三寸,手腕稳如磐石。先不急于落笔,脑中已清晰浮现出“驱邪符”的全貌——符头的“敕令”二字如剑立,符身的三道折线似锁链,符脚的“雷”字变形如雷纹,连最细微的三个点都分毫不差。接着,如玄阳子所说“以意引气”,观想体内真气如炉膛里的烈火,从丹田腾起,顺着经脉往上涌,过膻中,经曲池,最终聚在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
“起。”他在心中轻喝一声。
狼毫笔尖触到黄麻纸的刹那,纸面上竟“滋”地一声腾起个极小的火星,随即隐没在朱砂里。第一道“敕”字刚成,那两笔竖画直如刀劈,收笔时微微一顿,纸背竟透出些微的烫意,仿佛有火星真的钻进了纸纤维里,在里面轻轻跳跃。
叶法善心中一凛,不敢怠慢。手腕翻转间,笔锋突然变得凌厉,勾如鹰爪,点似流星,折像断崖,转若游龙。符身的三道折线本是最难画的,需一气呵成,中间不能有丝毫停顿,先前总在第二道折处力竭,如今真气却如活水般涌来,笔锋在纸上疾走,带起的气流竟将案上的碎纸屑卷得盘旋起来,像围着符纸跳圆舞曲。
最后一笔是符脚的“雷”字变形,他特意加重了力道,笔尖几乎要戳破纸背,待最后一捺收笔时,猛地以食中二指并成剑指,点在符心,低喝一声:“敕!”
话音刚落,那张黄麻纸突然轻轻震颤起来,符纹边缘竟透出一丝淡金光泽,像有真正的火苗在纸上摇曳,明明灭灭,经久不散。更奇的是,丹房角落里堆着的艾草突然无风自动,叶片簌簌作响,朝着符纸的方向微微倾斜,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着。
“不错。”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叶法善抬头,见玄阳子不知何时立在那里,手里还提着个刚编好的竹篮,篮沿插着几枝带露的野菊,显然是刚从后山回来。玄阳子走进来,目光落在案上的“驱邪符”上,点了点头:“这符已入‘灵符’之列,灵力凝而不散,寻常邪祟见了,自会退避三舍。”
叶法善小心地将符纸提起,金红色的光在他指尖流转,带着暖暖的触感。“师父,为何先前画符从未有过金光?”他记得从前画的符,最多是朱砂颜色鲜亮些,从没有这般异象。
玄阳子放下竹篮,走到案边,拿起砚台里的墨锭轻轻研磨,墨条与砚台相触,发出沙沙的轻响。“因你心与气合了。”他指了指砚台里泛着光泽的朱砂,“画符如用兵,笔是枪,气是勇,心是帅。先前你气不足、心不凝,帅旗不稳,兵勇自然散乱,画的不过是‘形符’,看着像那么回事,实则无魂;如今气足心定,帅旗一挥,兵勇便如臂使指,能让意念附于灵力,这才是‘灵符’,有形有魂,方能显灵。”
他拿起那张“驱邪符”,对着晨光照了照,符纹边缘的金光在阳光下愈发清晰。“你看这金线,便是意念与灵力相融的痕迹。寻常人肉眼难见,但若凝神观之,便能看到它在流转——这便是‘符气’。”
叶法善凑近细看,果然见符纹边缘有极细的金光在缓缓流动,像春蚕吐出的金丝,又像清晨草叶上滚动的露珠,明明是静止的符纸,却透着勃勃生机。他忽然想起河阳镇那些十字教信徒脖子上的木牌,冰冷僵硬,哪有这般灵动的生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叶法善:以道镇唐,力挫西域异教请大家收藏:(m.x33yq.org)叶法善:以道镇唐,力挫西域异教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