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苏明远心里清楚,这分明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工程量巨大如山,时限紧迫得吓人,而且极易成为推卸责任的替罪羊。这王扒皮果然是找准了他这个没背景、没靠山、又好拿捏的软柿子。
“卑职……遵命。”他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与思索。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误了事,仔细你们的皮!”王主事不耐烦地一挥袖子,像驱赶苍蝇一样。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散去,各自忙碌起来,没人多看苏明远一眼,仿佛他已然是个触了霉头的晦气之人。他默默转身,走向衙署后院那排低矮阴暗、专门存放档案的库房。
库房里光线昏暗,即使白天也需点灯,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灰尘和淡淡霉味混合的奇特气味。条案上,成捆的卷宗已经杂乱地堆积如山,几乎要将桌子压垮。
苏明远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到条案后的硬木凳上,拨亮油灯,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厚重册子,强迫自己凝神静气,沉浸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中去。他需要尽快熟悉这个世界的文字、公文格式、以及这桩滔天大案可能隐藏的蛛丝马迹。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逝。或许是两世为人带来的精神力量,或许是被逼到绝境的专注,他很快沉浸在了故纸堆里。前世作为现代人所培养出的逻辑思维、信息筛选和细节捕捉能力,在此刻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他快速而细致地浏览着各项记录:银两的成色、标准重量、铸印编号、经手人的画押、精确到刻的出库入库时间……
突然,他的目光在其中一项记录上顿住了,指尖停留在微微泛黄的纸页上。
这是一份关于半月前一次例行抽查的记录。上面记载,抽查的十锭官银中,有一锭的“户部监造”官印似乎有些“模糊不清”。记录者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这么一笔,结论是“或为铸造时微瑕,无碍准兑”。
模糊?
苏明远的眉头微微蹙起。根据原身的记忆和这些天快速阅读卷宗得来的知识,官银铸造流程极其严格,印文清晰、格式统一是最基本的要求。“模糊”这种情况极为罕见,即便偶尔出现,按规程也应有更详细的描述、多方验证记录以及后续的处理备案,但眼前这份记录却语焉不详,一笔带过。
是当时的记录者疏忽懈怠?还是……有人有意淡化处理?
就在他心神高度凝聚于这处微小异常,试图挖掘更深层信息的刹那,脑海中猛地“嗡”一声清响!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屏障被骤然打破,一个极其简洁、泛着微弱而恒定蓝光的半透明界面,突兀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的意识深处:
【诸天稳健系统激活...】
【绑定宿主:苏明远】
【检测到宿主正处于高风险环境“税银案漩涡”,新手引导程序启动...】
【核心功能:稳健点结算(通过规避风险、洞察先机、稳健行事等行为获得)】
【当前可用功能:洞察(初级)- 小幅提升观察力与信息关联分析能力】
【新手任务发布:初步排查税银案文书疑点(0/1)】
【任务奖励:稳健点×10,解锁“系统空间(1立方米)”】
系统?!
饶是苏明远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心中亦是剧震!但长期阅读网络小说的经历让他以极强的意志力迅速冷静下来。这是他在这个危险陌生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唯一的依仗!
他毫不犹豫地集中意念,尝试启动那项【洞察(初级)】功能。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双眼仿佛被清凉的泉水洗涤过,视野中的一切细节骤然变得清晰无比,纸张上的墨迹深浅、纹理走向都仿佛活了过来。他的思维速度也似乎快了一线,对信息的处理和关联能力显着提升。他再次凝神看向那页记录,立刻敏锐地捕捉到更多细节:记录这笔“模糊”官印的笔迹,与前后文流畅的书写相比,有极其细微的凝滞和用力不均感,仿佛书写者在落笔时产生了明显的犹豫或受到了干扰。
而且,“模糊”二字周围的纸张纤维,有极其轻微但确实存在的、被用特殊手法擦拭处理过的痕迹!这绝非自然磨损!
这不是疏忽!这是人为的掩饰!有人在试图隐瞒这锭官印模糊的银子!
是谁?为什么要掩饰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瑕疵?这锭特殊的银子,和后来震惊朝野的税银被劫案,是否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巨大的谜团和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将苏明远笼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在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而他现在,只是卷入这场惊天漩涡中最微不足道、最脆弱的一粒尘埃。
就在这时,库房厚重的棉布门帘外,传来一阵沉稳、规律且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却仿佛每一步都精准地敲打在人的心跳间隙上,带来无形的沉重压力。
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虎口处带着明显旧伤疤痕的大手掀开。
一个身影逆着院中昏暗的光线站在门口,身形挺拔如松,穿着一袭玄色劲装,腰间佩着一柄样式古朴、鞘身没有任何华丽装饰的横刀。来人目光如电,锐利地扫过昏暗的库房,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条案后、手中正下意识紧握着那本关键文册的苏明远身上。
“你就是那个负责核对所有税银文书的书吏?”来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冷硬威严,“我,打更人许七安。关于税银案,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许七安!
苏明远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漏跳一拍。根据原身记忆,这可是打更人系统里声名赫赫的年轻翘楚,破案如神、武力超群的人物!他竟然直接找到了这里!是为案而来,还是……已然察觉到了什么?
是福是祸?苏明远握紧了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感受着脑海中那系统界面传来的、稳定而微凉的触感,用尽全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他已经被彻底卷了进来,无法脱身。而现在,或许正是凭借这突如其来的“系统”,他才真正有了一线在这漩涡中挣扎求生的微末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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